“都閉嘴!!”謝園景氣的橫眉倒豎,咣咣咣的連拍了幾下小幾,拍的杯盞叮咣直跳,手也拍麻了,嗓子也喊啞了,卻沒什麼震懾力。
謝離析看到謝園景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撲哧一聲,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
謝晦明重重的將杯盞慣在小幾上,發出“砰”的一聲響聲,茶水灑了出來。
他長眉一軒,鳳眼冷然,分明沒有動怒,但卻威嚴十足的掃了四周一圈兒。
他本就生了一張嚴肅至極的臉,拉下臉冷著眼的時候,連朝臣們都覺得瘮得慌,更何況是這幫養的嬌氣的年幼皇子公主們。
哭的淚涕橫流的皇子公主們對上謝晦明的冷臉,頓時齊齊哭聲一收,又稀稀拉拉的打了幾個哭嗝,才最終安靜了下來。
謝晦明朝十皇子抬了抬下巴“老十,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十皇子天不怕地不怕,連永安帝他都不怎麼怕,可他一見謝晦明就怕,聽到謝晦明叫他,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哐當一聲,把胡床也給帶倒了。
他膽戰心驚的站著,兩條腿抖個不停,軟的像兩根麵條兒,他整個人幾乎委頓在地上,嘴唇顫抖著說不出半個字來。
“說啊。”謝晦明的一雙眼中像是沁了寒冰,冷颼颼的直逼得十皇子騰騰騰的倒退好幾步。
十皇子“我,我,我”了半晌,也沒我出個子醜寅卯來,咕咚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謝晦明身姿不動,隻是抬了抬下巴,冷冷的說了四個字“出去跪著。”
十皇子臉色發青,連一個不字都說不出口,也沒敢問個為什麼,一個咕嚕從地上趴地起來,連滾帶爬的便跑了出去,直直跪在了正殿門口的台階下頭。
偏殿裡終於安靜下來了,幾個成年的皇子該喝茶喝茶,該閉目養神閉目養神,個個看起來是心無旁騖的,可內裡究竟在想些什麼,誰也不知道。
十三皇子挨了一巴掌,本來膽子就小的他便更不敢抬頭了,低著頭摳著手指頭,時不時委屈的抽搭一聲。
六公主剛剛八歲,還沒有封號,更沒有取名字,隻是小六小六的這樣叫著,生母隻是個不得寵的才人,她此前一直養在生母身邊,甚少出來見人,這一回算是她頭一次離開生母,獨自跟哥哥姐姐一起前來麵聖,難免惶恐不安。
她方才哭了一場,這回已然平靜了下來,在胡床上扭來扭去,儼然已經坐不住了。
安福公主聽到動靜,朝六公主招了招手,低聲道“小六,來。”
六公主明顯畏縮了一下,她隻見過這位金尊玉貴的二姐兩三次,還都是在家宴上見的,連話都沒說過,隻記得這位二姐十分的得寵,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是最時新的樣子。
譬如說現在,安福公主身上穿的散花雲錦,便是金陵錦署進貢的貢品,每年也就隻有十來匹,素來寸錦寸金。
安福公主的目光閃了閃,在六公主身上打了個轉。
六公主的生母雖然不得寵,但生的嬌小玲瓏,很有幾分江南女子的纖弱之美,這六公主雖然隻有八歲,但眉眼間已經頗具其母的風姿了,穿著一身鵝黃色裙衫,料子隻是才人分內的尋常衣料,可繡花紋樣卻並不像宮裡的手藝,很有幾分蘇造的韻味,整個人看上去怯怯弱弱的,十分的惹人憐愛。
安福公主淡淡的笑了笑,拈起盤子中的雲片糕,又對六公主招手道“來小六,姐姐這裡有好吃的。”
六公主到底還是沒能抵擋住雲片糕的誘惑,從胡床上跳下來,小心翼翼的走到安福公主身邊,端端正正的行了個禮,聲音又細又小“見過二姐姐。”
安福公主似笑非笑的拍了拍六公主的雙環髻,將雲片糕放在她小小的掌心中“小六真乖,吃吧。”
六公主的生母不得寵,也不是一宮主位,有什麼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先緊著主位,有剩下的才能輪到她們母女。
雲片糕六公主也是吃過的,隻是不常吃,一個年僅八歲的小姑娘,終究是難以抵禦甜食對她的誘惑吸引。
她吃的高興,對安福公主也就越發的親昵了。
安福公主似乎心情極好,也就哄著六公主多說了幾句話。
六公主一邊吃著雲片糕,一邊在安福公主身邊轉圈,稚嫩的喜笑顏開。
永安帝的後宮充裕,皇後故去後,他便徹底放飛自我了,從一品的皇貴妃到八品的采女,從育有皇子成年常年受寵的嬪妃,到隻寵幸過一兩次,連名字都不記得的嬪妃,他在宮裡置辦了個齊全,正可謂是應有儘有。
而探病這種能在聖人麵前露臉,卻又不必像侍疾那樣辛苦的事情,自然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衝到最前頭的。
含象殿的正殿很大,隻有皇貴妃這幾個育有皇子成年的,或者正受寵愛的嬪妃,能進到屏風裡,親眼看到永安帝,而剩下的那一百來號嬪妃,都隻能隔著屏風磕個頭問個安,然後跪著靜靜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