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暮抬眼看了看不見儘頭的甬道,手上的燈盞火苗仍在晃動不止,他篤定道“他們不是被趕進來的,他們是自己走進來的。”
“自己,走進來的,他們是瘋了嗎?”王顯狐疑不解的問了一句。
韓長暮指著石壁上草草開鑿的刀痕,淡淡道“這些礦工應當是得知了李勝的人的打算,知道自己開采完此地的鐵礦石後,會被殺人滅口,他們想要逃出生天,便設法掩人耳目挖了這樣一條密道,誰料密道還沒有挖通,李勝等人便要提前滅掉礦工的口,他們慌不擇路之下,便跑到此地躲藏,我想他們原本是想躲過幾日後,待山上的盤查不那麼嚴密了,便從此地逃脫,可能是他們進來之後,入口便被堵死了,也可能是山裡的盤查一直很嚴密,他們沒有找到機會逃出去,便被活活困死,餓死在了這個地方。”
王顯頗為認同的點點頭“也就是說,入口有可能被人發現堵死了,又有可能一直沒有被人發現過。”
韓長暮淡淡道“看李勝放機關放的有恃無恐的樣子,我想此地的入口還沒有被人發現,或者說這條密道從未被人發現過。”
這話就像一束光,照在王顯的心上,讓他晦暗的心驟然豁然開朗,看到了希望。
“那,大人,咱們趕緊出去吧。”他迫不及待的往前走去,已經不忍再直視眼前的慘狀了。
韓長暮點頭“走吧。”
仍舊是王顯在前頭開路,他小心翼翼的走過屍身,儘量不去觸碰任何一根骸骨,任何一片衣角。
每走過一具屍身,他都小聲嘀咕一句“安心走吧,我會替你們討回公道的。”
韓長暮聞言,微微挑了下眉,沒想到王顯長的一副粗枝大葉的模樣,卻生就一顆柔軟而又悲憫的心腸。
二人小心翼翼的穿過這截遺骸聚集的甬道,前頭又零零散散的見到了同樣模樣的遺骸後,拐了個彎,終於走到了空寂處。
“可算是走出來了。”王顯長長的透了口氣,衣裳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韓長暮微不可查的籲了口氣,雖然沒露什麼端倪,但一路上緊繃的神經還是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二人一前一後的疾步前行,山腹之中不見天日不知歲月,二人都有些心焦,在這裡耽誤的時間已經夠多了,太多了,不知道山寨中起了什麼變化,山寨裡的人是不是還平安無虞。
長長的甬道中,隻有兩個人沙沙沙的腳步聲,輕而飛快。
又轉了個彎兒,甬道裡原本細碎的風陡然變得大了些,吹動那火苗幾欲熄滅。
韓長暮趕緊用手攏了攏,低聲道“再輕一些,怕是快到出口了。”
王顯無聲點頭,二人刻意放輕了腳步,速度卻不見絲毫放緩,疾步前行間,眼前黑暗的甬道中,似乎斜進一點微光。
“噗”的一聲,韓長暮趕忙吹熄了燈火,迎著光亮走了過去。
淡白的月色灑落下來,從上而下垂落的藤蔓如同一捧凝碧色的瀑布,正好將狹窄的洞口掩蓋了大半。
而地上一人多高的荒草長得極為茂盛,與藤蔓交織在一起,就像一處天然的屏障,將這洞口掩蓋的極為隱秘。
韓長暮和王顯沒有貿然走出去,而是趴在洞口,聽著洞外的情形。
洞口與甬道並不是齊平的,而是洞口略高一些,甬道更低一些,這樣爬進爬出並不十分方便,但是卻更適合掩藏洞口。
韓長暮在心底默默感慨,可惜了,挖掘這個密道的人,是個行家。
洞外並沒有傳來什麼動靜,靜謐中,連細微的風聲都如同驚雷。
王顯轉頭看了看韓長暮,無聲動唇“大人,外頭沒人,卑職先出去看看?”
韓長暮思忖片刻,亦是無聲道“去吧,萬事當心。”
王顯點點頭,緩慢抽出了靴筒裡的短刀,刀尖衝外,單手握著收進了袖中,隨即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爬出洞口。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王顯順利的爬出了洞口。
他爬出去後並沒有直接站起身,而是趴伏在密密匝匝的荒草叢中,一雙不大的眼睛此時格外明亮,目光如炬,謹慎的向四周望去。
半晌過後,他貼著洞口站起來,用荒草掩飾身形,望向高處,確認此地再無第三個人後,連天空都比山下要疏朗空曠,才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確是逃出生天了,壓低的聲音中都帶著一股不易察覺的喜色“大人,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