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長安!
邱福穩穩的端著千裡鏡,看著鏡中人一部分攀援上了對麵的懸崖,身影融進夜色中,悄無聲息的潛入青雲寨,而另一部分人折返回了這邊的懸崖,一個個跳下吊籃,爬上懸崖,站在了一人多高的荒草中藏身,心底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他很清楚,用不了多久,這邊起起伏伏的群山,和藏匿在群山中見不得光的罪惡,都將不複存在了。
他深深的抽了一口氣,冷聲吩咐道“都就地歇息,不可出聲,不可引火,不可驚動對麵的人。”
話音一落,黃連雲不屑的挑了挑眉,在他看來,對麵山寨裡的那些人,都已經是死人了,這邱福也太膽小懦弱了,連麵對一群死人都這般的如臨大敵。
他動了動唇,最終沒有說什麼,隻是在心裡暗暗逼視了邱福一把。
天已經完全黑透了,漫山遍野找香餑餑最後空手而歸的水匪們都聚在了山寨中的校場上。
這處校場十分的寬敞,燈盞挑的高而明亮,校場的一邊放了各式各樣的兵器,這些兵器並不像講究的人家,專門打造了兵器架用來陳列,而是刀一堆,劍一堆,暗器一堆,大錘一堆的擺在了地上,任人隨意取用,喜歡用哪個,用哪個順手就拿哪個。
當然了,這些兵器都不是多麼貴重的,用材做工都稱不上精良,都是世間隨處可見的普通貨,但即便是這樣,成千上百的堆在地上,任憑雨打風吹太陽曬,生了鏽卷了刃便挑出來,再換上一批新的,這樣大的手筆,就算是無本萬利的攔路搶劫,也沒這麼快的。
但偏偏就是這樣,滿山寨的人都沒有想過要去深究這麼多兵器是從何而來的,或許有人想到了,但懶得去深想,隻管老老實實的當水匪。
白日裡日頭高懸,無遮無擋的校場上都被曬透了,沒什麼人傻嗬嗬的來校場待上片刻,而到了晚間,暮色降臨後,空曠的校場上熱浪消散,一陣陣山風吹過,十分的愜意,儼然是山寨中最舒坦的地方了。
水匪們忙活了整日,也就暮食能吃一頓正經飯,都提著酒菜,躍上個說得上話的,誌趣相投的同伴,在校場上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肆意而痛快,一掃沒有找到謝孟夏的頹喪情緒。
頹喪的人不止這些空手而歸的水匪,但又沒有這些水匪們的心這麼大,一點酒菜就能掃儘滿心的陰鬱。
竇威岐就是這樣的,他費儘心機的跑了一趟北側山崖,沒有找到那死太監交代的東西,還發現了有其他人短暫停留過的痕跡,他不敢在那山洞裡多做停留,打算趕回來再審一審那太監,不料卻聽到了個驚天噩耗。
用刑太重,那太監沒熬住,死了,死了!
他懊惱極了,怎麼會死了呢,這下子可真是雞飛蛋打了,早知道是這麼個結果,他就該在一查到那人被關押的地方時,就給那人灌下藥問出實話來。
他還是太過婦人之仁了。
竇威岐沒頭蒼蠅似的在房間裡打轉,一會兒心疼那沒到手的輿圖,一會兒惱怒還沒撬開嘴就死透了的太監,一會兒又看滿山寨的水匪都可疑,看誰都像拿走了輿圖的那個人。
燈火明明滅滅的,門外突然響起了叩門聲,竇威岐嚇得跳了起來,揣著一顆突突直跳的心,聲音如常溫和“誰,什麼事?”
外頭傳來水匪恭恭敬敬的聲音“三當家的,大當家和二當家請你過去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竇威岐眉心一跳,這正是用暮食的時辰,能有什麼要事相商,況且二當家一向看大當家不順眼,好端端的怎麼會跟他一起用暮食,還商量了要事?
事出反常即為妖。
竇威岐唰的一下拉開了門,偏著頭盯著站在門口,縮肩塌腰,低著頭的水匪。
他麵露警惕,淡聲問道“大哥和二哥在一起用的暮食?”
水匪低著頭“是。”
竇威岐又問“可有說什麼事?”
水匪搖頭“小的是在外頭伺候的,不知道席上出了什麼事,隻是席上傳了話下來,叫小的來請三當家。”
竇威岐靜了片刻,沒有從這水匪的話中聽出什麼不妥,點了點頭“好,我這就過去。”
說著,他正了正衣襟,抬腿往前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了眼亦步亦趨跟上來的水匪,疑竇頓生“你是在廳堂外頭聽吩咐的?我怎麼沒有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