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侯府攀上安南郡王府,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冷臨江轉瞬便想明白了這些彎彎繞繞,眯著眼笑道“果然是緣分。”
安南郡王妃又哀歎了兩聲,抬眼看到孟歲隔,她雙眼一亮,換了張溫和的不能再溫和的笑臉,朝孟歲隔招了招手“來,過來,讓我瞧瞧。”
孟歲隔漲紅了臉,扭扭捏捏的不肯上前。
安南郡王妃嗬了一聲“這孩子,還裝扭捏呢!”
孟歲隔抽了抽嘴角,頃刻間就要暴起開罵,他不是裝扭捏,是真不肯!
何振福眼看著勢頭不對,趕忙一把抓住孟歲隔的衣袖,往下扥了扥,示意他忍一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
冷臨江趕忙打了個哈哈,奉承著安南郡王妃道“郡王妃,雲歸這次來是有事相求的。”
安南郡王妃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偏著頭巡弋了冷臨江一眼,笑了“嗬,這可稀罕了,你在聖人麵前可比我有麵子,能求我什麼事兒?”
冷臨江滿口發苦,臉色也不大好,像是真的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情,低聲道“這不是,雲歸前幾日看到個姑娘,一眼就看中了,買回府裡後,她要死要活的不讓近身,雲歸這也是沒了法子,都說郡王妃最會調教人,雲歸想求一求王妃,能不能替雲歸調教個十天半月的。”
“你買回來的?不是你搶回來的?”安南郡王妃斜睨了冷臨江一眼,輕諷笑道。
冷臨江悻悻笑著“郡王妃,要不說你最是眼明心亮呢。”
安南郡王妃慢慢啜了口茶,笑眯眯道“不用十天半月這麼久,日就成,不過,”她直直望著孟歲隔,話中有話道“我替雲歸調教了她,雲歸拿什麼謝我?”
冷臨江轉頭瞥了孟歲隔一眼,看到他眼中流露出苦苦哀求的神色,冷臨江抿了抿唇,轉頭道“雲歸手裡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謝禮,唯有他,倒也還體麵,就給郡王妃留下,郡王妃以為如何?”
安南郡王妃抿著唇含蓄一笑“甚好。”
孟歲隔頓時心如死灰,麵若枯槁。
這是在把他往火坑裡推,往絕路上逼啊!
冷臨江趁熱打鐵,又問道“那郡王妃,你看雲歸什麼時候把人送過來?”
安南郡王妃彈了彈指甲,淡笑道“隻要把他留下,隨時都可以。”
冷臨江脆生生的應了一聲,拍了拍孟歲隔的肩頭,話中有話的叮囑道“好生伺候,仔細些,若是出了岔子,小爺我讓你三更斷腿五更喪命。”
孟歲隔了然,做出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神情,目送冷臨江迫不及待的走了。
正房裡陡然清淨了下來,孟歲隔看著溫柔含笑的安南郡王妃,莫名的生出幾分膽寒。
冷臨江二人在安奇的恭送下,出了安南郡王府,冷臨江回頭看了眼飛快關上的大門,眉頭微蹙。
何振福斟酌問道“少尹大人,咱們就這麼把孟總旗留下了,會不會出什麼事?”
冷臨江皺著眉頭道“孟歲隔一向機靈,肯定有自保之力,再說了,安南郡王府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出不了事的,方才我跟他留下了兩個時間,三更天和五更天,你記得派人道安南郡王府中接應他。”
何振福毫不意外的應聲稱是,眯著眼又道“方才卑職看到那正房的食案放著兩個食盒,是西市郭記的徽記,卑職記得郭記裡就有夏元吉死前吃過的那幾樣吃食。”
冷臨江點頭道“也好,你先去一趟郭記,然後回內衛司回稟此事,再安排人來接應孟歲隔。”
何振福試探的問了一句“那,少尹大人去乾嘛?”
冷臨江重重敲了一下何振福的腦門,哀怨的叫道“我去找個不聽話的姑娘送到郡王府裡啊,我去乾嘛!”
何振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覺得這真是獨苦苦不如眾苦苦。
下晌的西市郭記食肆格外的熱鬨,雖然還沒到用暮食的時辰,廳堂裡就已經烏泱泱的坐滿了人,觥籌交錯聲熱鬨喧天。
何振福站在門口看了片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食肆裡便跑出來了五六個提著食盒的夥計,兩條腿顛的飛快,可兩隻手上的食盒卻穩穩當當的,沒有一絲晃動。
真是好功夫啊,何振福感慨了一聲,舉步走進食肆,往櫃上那麼一靠,手指縫裡提溜下內衛司的腰牌,壓低了聲音道“內衛司查案,不許聲張!”
郭記的掌櫃是個書卷氣頗重的少年,不,說是少年也不準確,這少年已經二十七八歲了,隻是生的臉嫩,又一向穿的花哨騷包,才看起來年輕了許多。
看到何振福手上的腰牌,他很是抖了一下,但轉瞬就鎮定了下來。
內衛司查案抓人一向都是來勢洶洶大張旗鼓的,怎麼今日轉了性,像做賊似的見不得人?
郭記掌櫃頗有幾分難以置信,覺得何振福必定是冒充的。
何振福一眼就看到了郭記掌櫃臉上的懷疑,他嘁了一聲,若非這食肆裡人頭攢動,若非死的是個貢生,還牽扯到了安南郡王府,若非孟歲隔也在郡王府裡,他早就把家夥拍在櫃上嚇唬人了!
他晃了晃手上的腰牌,咬牙切齒的低聲道“內衛司查案,你給老子看清楚了!”
郭記掌櫃抖了三抖,這樣藏頭露尾的查案,一定是不能說出去的,那他嚇得尖叫隻會死的更早。
他勉強平靜的看著何振福的雙眼“大人想吃點什麼?”
何振福哽住了,內衛司的威嚴隨著這一句話頓時煙消雲散了。
他鄙夷的看了一眼裝嫩的郭記掌櫃,拿出那張寫了幾道吃食的薄紙,低聲問道“店裡可有這幾道吃食?”
郭記掌櫃看了看,也壓低了聲音道“大人來遲了,今日的櫻桃不好,沒有酪櫻桃,旁的都有。”
何振福又問“昨日可有人點了這幾樣吃食,然後要店裡送到府中?”
郭記掌櫃十分利落的翻了翻賬冊,點著其中一行道“安南郡王府的丫鬟來點過這幾樣吃食,讓做好了送到昭國坊的一處宅子裡。”
何振福大喜過望,興奮的一把抓住那賬冊,仔仔細細的看了幾遍,把那一行字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急切的抬頭問道“可知道那丫鬟姓甚名誰,在安南郡王府裡是伺候誰的?”
郭記掌櫃一臉苦笑,抽著嘴角道“小人連安南郡王府的大門打哪開都不知道,怎麼會知道裡頭的貴人都是誰?”
何振福歎了口氣,也是,他換了個問法“那丫鬟從前來過嗎?”
郭記掌櫃冥思苦想了半晌“看著眼熟,但想不起來了。”
何振福又問“安南郡王府在你們店裡定吃食的次數多嗎?”
郭記掌櫃頓時自傲的挺了挺胸口,一臉得意“那是自然,不是小人吹噓,小人店裡的吃食,來了頭一回,沒有不來第二回的。”
何振福喲了一聲,抓著那賬冊,一臉冷意道“去把你們店裡這三個月,不,這半年的賬冊都拿出來,本官要帶回內衛司。”
郭記掌櫃剛要說個“不”字,看到何振福換了張臉,他把那個不字咽了回去,老老實實的找出厚厚一摞賬冊交給何振福。
幾本賬冊而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再者說了,內衛司他也惹不起。
何振福提著厚厚一摞賬冊,正準備往外走,卻又被郭記掌櫃給叫住了,他從後廚拎出兩個食盒,遞給了何振福,一臉討好的笑道“大人辛苦了,怕是還沒用暮食吧,這是小店的拿手菜,大人嘗嘗,若是吃得好,大人可以定,小店送到府上,衙門上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