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甲胄的碰撞聲與戰馬,輕踏大地的聲音緩緩響起,
沈子材騎乘一匹高頭大馬緩緩而來。
在那已經堆積了些許風沙的黃色身影旁駐足停留,
依稀還能見到其眼中的釋然。
沈子材麵色鐵青,慢慢挪開視線,
看向了那不遠處的高大梁城,嘴唇緊抿,眼神銳利深邃。
有梁國王上的命令,又加之叛軍輔佐,梁國國都的大門被堂而皇之地打開。
乾軍如潮水一般湧入,輕鬆占領了這國都的城門城樓。
但沈子材心裡卻沒有絲毫喜悅,有的隻是無儘寒意,與那言之不儘的屈辱。
他本能憑借自己的軍事才華堂堂正正地攻入梁城,
如今卻因此人之死,
而讓他變得猶如那跳梁小醜,滑稽不堪。
大梁雖為小國,其皇帝自稱大王,但也為天子。
怎可拔劍自刎於國都之外!!
每每想到這,都讓沈子材握住馬韁的手微微顫動。
可以想象,他沈子材的名字要隨著大梁,
一同載入史冊,遺臭萬年。
比之那當街弑帝的司馬也好不到哪去,
“梁主孤身一人出城求和,乾主帥沈子材不許,先主獨行上,
見其死,城門大開,百餘騎蕩而出,同死。”
沈子材甚至已經想好了史料記載,雖然這與事實大相徑庭。
但不管是乾人修史還是梁人修史,都不會將國家大權旁落之事記載於書冊之上。
更不會在史料上記載,梁皇主動打開城門,意引乾軍入城,大開殺戒。
所以,沈子材深知...
梁皇之死這個罵名他背定了。
想到這兒,他的眼中越發憤怒,
他本為讀書人,雖行軍伍之事,但成為一名隻知殺伐的武夫並不是他的目的。
他原本想要借此機會成為勳貴,一躍成為朝堂超品。
再來謀得朝中職位,那便簡單得多,
就如那林青,封侯後身居兵部與五軍都督府要職。
他本可如此,但如今似乎一切如夢似幻,化為泡影。
他恨不得將眼前這人的屍身挫骨揚灰,兵馬踐踏,但他不能。
皇帝再小也是帝皇,天子有天子的死法,不可隨意欺辱。
他此行的詬病已經夠多了,若是再行此事,
不管是草原王庭還是大乾皇室,都不會饒了他。
無他,天子威嚴,皇家權威不可觸犯。
深吸了一口氣,沈子材眼中的憤怒被凝重取而代之,輕輕揮了揮手:
“厚葬。”
“是!”
即使千般不願,沈子材還是下了命令,在這之後他感受到了一股籠罩全身心的疲憊。
兵者,行常人所不能行,決常人所不能決。
在這一刻,他又深深體悟到了這句話。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
誰也想不到梁國皇帝會在戰場之上,自刎於陣前,
並且大開自家城門....
這讓沈子材覺得,世間變幻不過如此,天下英豪如過江之鯽,誰都不能小覷。
一個小國的王上,能給他帶來如此麻煩,讓他幾乎絕了前路。
這是他從來沒有設想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