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拓跋硯的身體隨著戰馬一並起伏。
此刻他顯得有些魂不守舍,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緩,隻是眼中的疑惑無論如何也沒有消散。
距離他們離開鶴川已經有半個時辰了。
靖安軍在草原上疾馳,在身側十幾裡處就是烏孫部的一萬騎兵。
若是此刻有人從高空看去,能看到一大一小兩支軍隊並駕齊驅,互為犄角,像是在互為依托。
但拓跋硯知道,靖安軍的目的是想要這一萬軍卒死!
而之所以現在還沒有動手,隻因這裡與烏孫部的中軍太近,
糾纏之下若是中軍有所馳援,那靖安軍定要損失慘重。
隻不過讓拓跋硯不解的是,這位靖安侯真有魄力放著中軍大帳不去攻打,而是去剿滅在外的散兵遊勇。
他十分想對這位年輕侯爺說一句,你們乾人到底分不分得清輕重緩急。
但拓跋硯這次學聰明了,沒有及時發問,而是默默觀察,希望能從他們的一舉一動中找到答案。
但讓他失望了,靖安軍的軍卒們如往常一樣,神情警惕,絲毫沒有因為錯過了潑天大功而苦惱。
反而各個看起來充滿期待。
難道他們不知道,即便是占據先機,以五千擊一萬,也會有所損失嗎?
軍卒們當然知道,但行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自當他們進入軍伍的第一天起,就已經想好了死法。
那時他們窮困潦倒,吃不飽飯,如今有一些家財,每日能食肉,那還有什麼不舍的?
就算他們死了,還有千千萬萬曲州百姓來接替他們。
更何況,他們又不是沒有私心。
隻有他們奮勇作戰,將敵人斬於馬下,才能避免他們的兒孫上戰場,與他們一般廝殺,一般受苦。
若是可以,誰都希望自己的兒女在園林小墅中愉快地活著。
顯然,這些軍卒也是如此。
林青坐於戰馬之上,僅僅用雙腿就夾住了馬腹,使自己的身體牢牢固定在戰馬之上。
他手裡有一幅越來越詳細的地圖,上麵增添了一個大大的字。
那在鶴川與密江之間,是一個大大的“烏”字,代表著烏孫部。
不管如何,此行探明了烏孫部的大部以及所屬兵力,實乃收獲頗豐。
而且,在不久之後,他將率領軍卒看一看這草原精銳的真正成色,到底有沒有傳聞中的神乎其神。
他側頭看向一旁心事重重的拓跋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問道:
“拓跋王上,你在想什麼?”
聽到這個聲音,拓跋硯一愣,眼神漸漸凝實,轉而看向林青:
“為何要舍大求小?本王不知道,這一萬軍卒有什麼好打的。”
林青轉過腦袋,麵色微凝,沉聲說道:
“對你們草原人來說,城池部落重要無比,你們攻打大乾的城池時充滿執念,認為隻要打下了城池,你們就能在大乾立足。”
“難道不是?”拓跋硯被戳中了心思,臉色難看。
林青隻是輕輕一笑:“拓跋王上也曾進入風浪城,最後還不是退了出去。”
周圍軍卒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被拓跋硯儘數收於眼底,讓他黝黑的臉又漲紅了一些。
“那是本王兵馬不夠,若是足夠,那曲州已是我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