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懸空,繁星點點,映照在北鄉城的街道上。
崔枕又悄無聲息離開了,這次他沒有乘坐馬車,
乾瘦的崔枕,就那麼步履蹣跚地行走在這寬闊的青石板路上。
身影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瘦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他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皺紋如同枯枝一般縱橫交錯,皮膚乾燥而粗糙。
他眼窩深陷,閃爍著暗淡的光芒,一頭白發在微風中輕輕飄動,獨顯幾分孤寂。
影子在月色的照耀下被拉的很長,就如他此刻的心緒。
此時此刻,崔枕腦海裡閃過一道道麵孔,那是許多年前他的同窗同僚,
那時他們還年輕,還意氣風發,充滿朝氣。
他們曾一起飲酒作樂,一起發出豪言壯語,立誓要做那名垂青史,造福一方的好官...
可官場如戰場,好人難做官,蠅營狗苟,趨炎附勢者高升,
在如今的大乾更是如此。
看著以往的一位位好友同流合汙,和光同塵,
崔枕雖然嘴上不說,但痛在心裡。
不知何時起,清正廉潔似乎變成了大乾官場異類,
曾幾何時,一向正直爽快的同窗也會與他說,
“崔兄,早日認清現實,若不趨炎附勢,我等普通人如何為官?你不當狗,多的是人當狗,再不快些就沒機會了。”
但崔枕不願違背心中所想,一直不曾同流合汙,
以至於他的朋友越來越少,直至當年同窗徹底恩斷義絕。
如今這一幕幕,似乎在今晚再次重演,
他不知道在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想知道,
為何英姿勃發的靖安侯變成了如此模樣,不光要與拓跋部合作,還要將一些軍資送與拓跋部,
難不成是為了曲州安康?
崔枕是不信的,以靖安軍如今的實力,
加之靖安侯那神秘莫測的兵法韜略,就算不能北擊草原,也能守曲州無恙。
更何況,曲州還有二十萬邊軍呢,就算是死守城池,讓他們都去死,也能守住曲州。
這一點,就連曲州內反對靖安侯的一些人都深信不疑。
但如今...
“為何如此啊...”
沙啞乾澀的聲音在街道上回響,崔枕臉上寫滿了不甘。
他見證了靖安軍的崛起揚名,似乎又將見證靖安軍的沒落失意,
這一切讓他猝不及防,似乎太快了些。
夜晚的北鄉城格外安靜,街道上靜謐無聲,
隻有不時從遠處傳來的幾聲犬吠,給這死寂的城池增添幾分生機。
崔枕原本挺直的腰杆漸漸彎了下來,像是被打斷了脊梁骨。
人在什麼時候最絕望?在見到希望消失之後。
他能清楚地記得,從京城傳來靖安侯“打出去”的豪言壯語之後,他是有多開心。
激動得他連夜抄沒了兩個官員的家財,以來采買軍資,
以往溫和的手段也變得酷烈。
可如今...一切都變了。
隨著他的走動,深色長袍在風中搖曳,發出細微的響聲,像是在訴說他內心的寂寞和哀愁,
乾枯的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將其捏得毫無血色,以此來發泄心中的不甘。
直至重新回到北鄉城府衙,崔枕駐足在門前,看著明晃晃的匾額,發出一聲長長歎息...
....
翌日清晨,京城在太陽的照耀下一點點顯露身形,
古色古香的建築一個個冒了出來,就如那雨後春筍,接連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