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裴雲五與何尚恭的到來,布政使大殿內特地增設了兩張桌子。
兩人各自落座,靜靜地注視著桌上擺滿的珍饈美味。
何尚恭的表情複雜多變。
幾天前,他還穩坐上首,如今卻隻能偏居一隅,心中難免不是滋味。
相較之下,裴雲五則顯得深沉老練,臉上始終掛著淡淡微笑,仿佛一切儘在掌控之中。
酒過三巡,大殿內的氣氛並未因此變得輕鬆,反而愈發沉重。
在場五人各懷心思,暗自盤算,
每句話、每個動作都經過深思熟慮,生怕有絲毫差錯導致利害受損。
你來我往之間,儘管表麵上寒暄不斷,但始終未能觸及實質問題,這讓何尚恭感到越來越不安。
隱約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偷偷瞥了一眼正在開懷大笑的呼延大托和正在大快朵頤、嘴角含笑的烏孫升吉,心中暗自嘀咕:
“這些蠻人……不會真的不打算走了吧?”
何尚恭深知,雖然草原三部入城後獲得了豐厚的銀錢與軍資,
但赤林城最寶貴的並非那些金銀人口軍資,而是這座曆經百年修建而成的雄偉城池。
作為當朝布政使,他清楚朝廷為了建造這座城池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數百萬兩白銀、數以百萬計的民夫,曆經數代人的努力才完成。
若是這些草原蠻族真的對赤林城起了覬覦之心,該如何是好?
何尚恭的臉色微微一變。
雖然早前已有應對這種情況的預案,
但當他親眼見到那些如狼似虎的草原騎兵時,心中不禁打起了鼓。
僅憑那些早已準備好的措施,真的足夠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桌上擺滿了空酒壺。
何尚恭的眼神中雖然帶著一絲醉意,但內心卻愈發清醒,同時焦慮感也愈發強烈。
終於,何尚恭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態,側頭看向坐在上首的左賢王,以略帶玩笑的口吻輕聲問道:
“賢王,您覺得這赤林城如何?”
話音剛落,在場眾人的動作都微微一頓。
呼延大托正欲放下的筷子懸在半空,片刻後才釋然一笑,緩緩放下,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烏孫升吉也停下了啃食巨大牛骨的動作,將骨頭放在一旁,拿起手帕擦了擦手,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坐在何尚恭身旁的裴雲五同樣動作一頓,
將杯中僅剩的半杯酒一飲而儘,心中無聲歎息,輕輕搖頭。
在他看來,此刻的布政使司大殿就如同戰場,
五人各據一方,誰先沉不住氣,誰就會陷入被動。
坐在上首的左賢王拿起手帕輕輕拭去嘴角的油汙,淡淡一笑,點了點頭說道:
“很好,早就聽聞這赤林城內美食佳肴無數,青樓妓館一應俱全。
但真正入城後,才發現之前的傳聞還是太過謹慎了,這赤林城比我想象中還要繁華。”
何尚恭聽到這番話,臉色再次一變,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既然已經主動挑起話題,那索性就直接說出心中所想。
何尚恭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然後鄭重其事地開口:
“如今已是深冬時節,北疆大地銀裝素裹。
不知賢王打算何時啟程返回草原?
我擔心再拖下去,草原上會結冰封路,到那時騎兵行走會更加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