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內死寂無聲,過了許久,海嶽忽然問道:
“大人為何將此事告訴我?
我不過是個小小的經曆司經曆,雖操持著京城工坊,但在朝堂上...”
“因為你在百姓中威望頗高。”
宮慎之打斷他的話,
“工坊是新政,是讓大乾重新變強的根本,
這事看似微小,卻關係著萬千百姓的生計。
你把工坊打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們都念你的好,
如今大乾風雨飄搖,需要有人穩住民心。”
他掙紮著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
信封上的火漆印赫然是皇家專用的金龍。
“這封信,找你信得過的人送去西北靖國公府,
有人盯著老夫,不方便。
靖國公手握重兵,是大乾最後的倚仗,
告訴他,陛下雖已...但大乾不能亡。”
海嶽鄭重地接過密信,收入懷中:
“大人放心,我定會將信送到,
隻是...京城這邊,您有何安排?”
宮慎之重新坐下,身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椅背上:
“武彥哲已答應全力維護京城安穩,
他雖身屬黑旗,但我相信他的良知。
你派人去西北,路途遙遠,務必小心。
朝廷現在出了亂子,各地要亂了,
他們不會坐視不理,定會派人阻攔,這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說到這裡,宮慎之劇烈咳嗽起來,鮮血不斷滴落,
海嶽急忙上前攙扶,卻被他揮手阻止。
“無妨...咳咳...我這身子,撐不了多久了。
你記住,見到靖國公後,將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訴他。
還有,讓他儘快帶兵回京,穩定局勢。”
海嶽紅著眼眶點頭:
“大人珍重,我定會將信件送到。”
宮慎之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
海嶽的腳步在門檻前驟然頓住,
夜風卷著殘雪撲進大堂,將案頭未乾的血跡吹得斑斑點點。
他緩緩轉身,望著癱在太師椅上的宮慎之,
老人的官服已被血漬浸透,
金線繡的仙鶴在暗紅中扭曲成猙獰模樣,
燭光搖曳間,仿佛隨時要從布料裡掙脫出來。
“大人...”
他聲音突然沙啞得厲害,喉結艱難地滾動,
“陛下...親征大軍究竟如何了?”
宮慎之渾濁的眼珠在眼窩裡轉動,
凝望著屋頂褪色的蟠龍藻井,
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送陛下出征的清晨。
禦街上旌旗蔽日,
陛下披著玄色大氅,腰間天子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而此刻,那道英姿颯爽的身影,
早已化作東北天空中一抹消散血色。
“全軍覆沒。”
四個字從他齒縫間擠出,帶著鐵鏽般的腥味。
海嶽踉蹌後退,腰間的玉佩“當啷”撞在桌角,碎成兩半。
“不可能...京軍五萬人馬,
另有三萬鎮國軍...民夫無數,怎麼可能!!”
他的聲音突然哽咽,
眼前浮現出前些日子陛下微服私訪時,在工坊與百姓談笑的模樣,
“去年冬巡,陛下還親手給老工匠披上棉衣...”
宮慎之劇烈咳嗽起來,
“東北戰場,有大乾氣運反噬的征兆。”
他艱難地喘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