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兵翻身下馬時,鐵靴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靖安軍大捷!”
他扯開嗓子嘶吼,聲音裡帶著沙礫般的嘶啞,
“蠻國征南大軍十萬精銳儘滅,西北都護府已立!”
武彥哲隻覺眼前炸開一片白光,手中的官袍下擺無聲滑落。
寒風卷著灌進領口,
他卻渾然不覺,耳畔嗡嗡作響,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奔騰。
這消息如同一記重錘,將他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砸得粉碎,
靖安軍自立都護府,意味著什麼?
那是公然割據,是將大乾的西北疆土從版圖上生生割裂!
武極卻異常鎮定,他慢條斯理地摩挲著破雲刀的刀柄,
“好個靖安軍。”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十萬蠻軍說滅就滅,還順手建了都護府...
這手筆,可不是臨時起意。”
老秀才趁機掙紮著爬起來,白發上沾滿泥雪:
“諸位大人!我孫女還在等藥...”
他的哀號被武極的冷笑截斷。
武安侯突然抬手,寒光閃過,
一支羽箭擦著老秀才耳畔釘入牆麵,箭尾的雕翎還在簌簌顫動。
“聒噪。”
武極淡道,“把人拖下去。”
甲士們粗魯地架起老秀才,
老人的醫書殘頁在風中翻飛,像極了大乾搖搖欲墜的國運。
武彥哲望著這一幕,隻覺胃裡翻江倒海,
強撐著扶住身旁拴馬樁才沒跌倒。
他想起宮慎之臨終前托付的“穩住民心”,
想起陛下親征前說的“守好京城”,
此刻卻像一記記耳光,抽得他臉頰發燙。
“武大人臉色不太好?”
武極踱到他身邊,聲音平淡:
“西北自立,對京城來說未必是壞事。”
“蠻國元氣大傷,短時間內無力南侵,而我們...”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遠處緊閉的糧倉,
“正好騰出手來,整頓朝綱。”
武彥哲猛地抬頭,撞進對方深不見底的瞳孔。
他突然意識到,武極或許早就料到了這一切。
從抄家時的雷厲風行,到糧食分配的精確算計,
再到此刻麵對“叛亂”的鎮定自若...
這個武安侯,恐怕在踏入京城...
不,或許是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布好了棋局。
武彥哲忽然感覺到一陣茫然...
他是朝廷的京兆府尹,堂堂正三品大員,
又是黑旗的午馬,十二人之一...
但現在,他像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童,
充滿了茫然無措。
武彥哲呼吸一點點急促,聲音不自覺拔高,驚飛了屋簷下的寒鴉,
“可那是大乾的疆土!”
“靖安軍擁兵自重,自立門戶,這與叛賊何異?!”
話音未落,武彥哲又愣住了,
“我可是黑旗午馬啊,算得上是逆賊,怎麼能如此擁立大乾?”
還不等他想明白,
武極卻笑了,笑聲裡帶著幾分譏諷:
“疆土?大人看看腳下。”
他突然抬腳,靴底碾過地上一塊凍硬的麥餅,
“京城百姓連飯都吃不上,要那麼多疆土何用?
靖安軍守住西北,至少擋住了蠻人,能讓西北幾州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