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緞?”
王猛突然抽出佩刀,寒光一閃,楊明遠的發髻散落,
“來人,把楊家上下老小都押到城門口,
本將軍倒要看看,楊掌櫃的嘴硬,還是這把刀硬!”
城東的陳府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陳家家主陳仲謙正親自指揮仆役搬運糧袋,
花白的胡須隨著動作顫動:
“快些!再快些!把後院地窖的糧食也都搬出來!”
“老爺,咱們捐這麼多,以後...”
管家欲言又止。
陳仲謙猛地咳嗽起來,手帕上咳出幾點血漬:
“你懂什麼?”
他望著遠處西軍的營帳,眼神中滿是憂慮,
“東北兩州陷落,紇骨力金的鐵騎不是兒戲,
種應安敢在這個時候得罪所有人,必然是要拚死一搏了,
與其被當成反賊抄家,不如早點捐了,還能活命。”
正午時分,赤林城糧倉前,稀粥的香氣混著野菜的苦澀彌漫開來。
衣衫襤褸的流民們排著長隊,
捧著缺了口的陶碗,眼中閃爍著希望。
一名孕婦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護著腹中的孩子: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都讓開!”
一聲暴喝打破了短暫的平靜。
十幾輛裝滿糧食的馬車疾馳而來,車轅上插著王家旗幟。
王家長子王承業趾高氣揚地坐在馬車上,高聲喊道:
“種應安!我王家捐糧五千石!但你得答應,保我王家...”
話未說完,種應安看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王承業:
“王公子這是威脅本侯?”
王承業臉色微變,沒想到他真的在,但仍強撐著:
“不敢!隻是這捐糧之事,總要...”
“把糧食留下,人帶走。”
種應安冷冷地打斷他,
“今日,本侯要見到王家所有存糧。
否則,就把你王家的人頭,掛在城牆上當靶子!”
夕陽西下,赤林城的天空被染成暗紅色。
種應安站在城牆上,望著城外連綿的帳篷,
耳邊回蕩著百姓的哭喊聲與西軍的操練聲。
他想起昨夜不知多少人臨死前的咒罵,心中泛起一陣苦澀。
“侯爺,彭州十三府的捐糧清單來了。”
周文遠遞上厚厚的文書,聲音有些顫抖,
“大部分富戶都已捐糧,但...”
“但什麼?”
“但民間傳言,說您要謀反...”
“謀反?”
種應安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城磚上斑駁的裂痕,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在雉堞間扭曲成猙獰的形狀。
他輕笑一聲,
“本侯倒是想謀反啊,可也得有反可謀吧,京中還沒有消息?”
周文遠歎息了一口氣:
“回侯爺,京中八百裡加急的信鴿再沒飛來,
沿途三十七座驛站...全都斷了消息。”
周文遠的聲音發顫,
“最後一封密報,還是三日前從京畿懷慶府發來的,隻說...”
“說什麼?”
種應安猛地轉身,披風掃過城牆,驚起幾隻覓食的烏鴉。
“說...說京城方向天象異常,欽天監連夜遮蔽了觀星台,不準京畿之人洞察星象。”
周文遠壓低聲音,將文書遞上前。
種應安接過文書的瞬間,城樓下突然傳來孩童的啼哭。
他低頭望去,隻見幾個流民正圍著一口沸騰的粥鍋爭搶,
渾濁的湯汁濺在他們結痂的傷口上,卻無人在意。
一名老者被擠倒在地,枯瘦的手還死死抓著陶碗,
碗裡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粥正順著指縫緩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