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縣的衙署前,老槐樹的新葉剛抽芽,
卻被一陣急促腳步聲驚得簌簌落了幾片。
縣令周啟元捧著那卷明黃色政令,
手指在清丈田畝,繪製魚鱗圖冊八個字上反複摩挲,指腹都蹭得發白。
他身後的師爺縮著脖子,聲音壓得極低:
“大人,這事兒...咱們真要辦?
寧遠縣的田,八成在張員外和成國公府手裡,
咱們動他們的田,跟動他們的命根子一樣啊!”
周啟元歎了口氣,將政令卷起來,塞進袖中。
他知道師爺說得對,寧遠縣離京城不過百裡,是京畿的後花園,
成國公府在這裡占了萬畝良田,本地的張員外更是兼並了四鄉的佃田,連縣衙的官田都被他變相占了三成。
可政令上蓋著五軍都督府與陛下的大印,他一個七品縣令,哪敢抗命?
“沒辦法,”周啟元聲音發澀,
“靖國公的令,咱們抗不動,
傳下去,明日卯時,召集各裡正、鄉紳,在衙署議事,宣讀政令。”
師爺臉色瞬間白了:
“大人,這...這不是把咱們架在火上烤嗎?
張員外上個月還放話,誰要是敢碰他的田,就卸誰的胳膊!”
“不讀?”周啟元苦笑,
“今日不讀,明日都督府的人就會來查,到時候咱們倆的烏紗帽,怕是都保不住。”
第二日卯時,衙署的大堂裡擠滿了人。
張員外穿著一身綢緞長袍,手裡把玩著兩個油光鋥亮的核桃,斜靠在椅子上,眼神輕蔑地掃過周啟元。
成國公府的管家成文站在角落,穿著青色長衫,腰間係著玉帶,
雖隻是個管家,卻比周啟元的架子還大,
成國公是開國勳貴,連京裡的六部尚書都要給幾分麵子,何況一個小小的縣令。
周啟元站在堂上,展開政令,剛念到清丈全縣田畝,隱田者補繳稅銀,
張員外就“啪”地把核桃拍在桌上,站起身:
“周縣令,你這是瘋了?清丈田畝?
我張家的田,是太祖皇帝賞的,你也敢動?”
成文也往前走了一步,語氣冷淡:
“周大人,成國公府的田,曆來不納入地方清丈,
你這份政令,怕是傳錯地方了吧?”
周啟元握著政令的手都在抖,卻還是硬著頭皮:
“張老爺,成管家,
這是五軍都督府的令,蓋著靖國公的印,下官...下官不敢不傳。”
“靖國公?”
張員外冷笑一聲,上前一步,一把奪過政令,撕得粉碎,
“一個武將,也敢管這麼多事?還想清丈田畝?
我告訴你周啟元,寧遠縣的田,我張某人說了算!
你要是識相,就把這事兒壓下去,不然...”
他話沒說完,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一個佃戶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喊道:
“老爺!不好了!京軍的人在村口量田了!”
張員外臉色瞬間變了,猛地拔出腰間的短刀,指著周啟元:
“好你個周啟元!竟敢偷偷讓人量田!我看你是活膩了!”
周啟元嚇得後退一步,連連擺手:
“不是我!我沒讓人來!是都督府直接派來的人!”
“還敢狡辯!”
張員外一刀刺過去,周啟元躲閃不及,被刺中胸口,鮮血瞬間染紅了官袍。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張員外,倒在地上...
成文看著地上的屍體,眼神陰狠:
“張老爺,事到如今,咱們也沒退路了,
清丈田畝,下次就是一體納糧,
到時候咱們的田都要繳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