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走到案邊,目光掃過那些公文,
最後落在武彥哲熬得發紅的眼睛上:
“坐吧,找你問些事。”
武彥哲連忙拉過一把椅子,又給林青倒了杯熱茶,
林青端著茶,卻沒喝,隻是看著杯裡的茶葉沉浮,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
“武大人,本公如今本公掌了五軍都督府,京畿防務、衛所整頓、田畝清丈,
可為什麼,還是做不到曆代權臣那般,在朝廷上說一不二?
連陛下都敢時時跳腳?”
這話一出,武彥哲手裡的茶盞哐當一聲撞在桌沿,
滾燙的茶水濺出來,燙得他手指一縮,卻顧不上疼,
隻是慌忙抬頭看了看門外,又壓低聲音:
“大人!這話可不敢亂說!”
他的臉色都白了,額頭上瞬間滲出細汗,
權臣二字,本就是帝王大忌,林青還敢說讓陛下跳腳,
若是被人聽去,又是一場風波。
林青卻不在意,隻是苦笑一聲:
“有什麼不敢說的?如今京裡誰不知道,這朝政是本公在撐著?可撐著又如何?
陛下一句選妃,就能讓勳貴們蠢蠢欲動,讓寒門官員慌了神,
連本公苦心推行的新政,都要被這檔子事絆住腳。
今日在金鑾殿,他為了選妃,竟能把先帝留下的玉如意都摔了,
這皇帝,到底是管不住,還是本公的方法錯了?”
武彥哲見林青神色落寞,不像是要追責的樣子,才稍稍鬆了口氣,
他搓了搓手,又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大人,不是您的方法錯了,是您漏了一環。”
“什麼?”
“後宮與司禮監。”
“後宮?司禮監?說下去。”
武彥哲起身,走到門口,確認門外沒人後,才關上門,回到案前,壓低聲音解釋:
“大人您想想,曆代那些能說一不二的權臣,
哪一個不是把司禮監和內閣攥在手裡的?
遠的不說,就說三十年前的張閣老,
當時陛下年幼,太後垂簾聽政,張閣老掌內閣,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是太後的人,也是張閣老的門生。
那時候,朝堂的文書怎麼走?
內閣擬票,司禮監披紅,太後點頭,
陛下雖然是皇帝,可真正拍板的,是這三方。
文書遞上去,司禮監蓋了印,就算是定了,根本不用跟先帝費口舌。”
他頓了頓,又指了指案上的公文:
“您看咱們現在,您掌了五軍都督府,海大人掌都察院,可司禮監呢?
掌印太監王忠是先帝留下的人,看著中立,可心裡還是向著陛下,
底下的秉筆太監,有兩個是勳貴家送進去的。
您推行新政,要發文書到地方,得先讓內閣擬票,再送司禮監披紅,最後還要請陛下蓋章,
這中間隻要有一環卡殼,文書就發不下去。
您之前逼陛下恢複五軍都督府的職權,是靠靖安軍的威懾,
現在推行清田,是靠軍卒跟著吏員去量田,
可這些都是硬來,不是長久之計啊。”
林青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眉頭皺得更緊:
“你的意思是,本公沒掌控司禮監,所以事事都要跟陛下硬剛?”
“正是!”武彥哲點頭,聲音裡帶著幾分急切,
“大人您想,陛下雖然年輕,可他是天子,有祖製在,有民心在,
您逼他一次,他忍了,逼他兩次,他心裡就有氣了。
次數多了,勳貴們再在旁邊煽風點火,說您挾天子以令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