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京畿邊境,暑氣像張密不透風的網,把天地都罩在裡麵。
正午的日頭很毒,曬得地麵發燙,
腳踩上去能感覺到熱氣從鞋底往上鑽,
連路邊野草都蔫頭耷腦的,
葉子卷著邊,沒了鮮活。
林青站在一處剛平定的殘叛營地前,
勁裝下擺還沾著泥點和暗紅血跡,方才那股殘叛藏在山坳裡,
借著濃密的灌木叢偷襲糧隊,
雖被他帶人一舉剿滅,可也讓幾個靖安軍卒受了傷。
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耳邊還能聽到軍卒們清理戰場的聲響,混著遠處蟬鳴,
倒讓這燥熱的午後多了幾分煙火氣。
“大人,殘叛首領已伏誅,糧隊損失的糧草也統計好了,稍後讓人從附近衛所調補過來。”
喬剛快步走過來,手裡捧著一本賬冊,
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浸濕了衣領,
“隻是這附近山林茂密,怕還有漏網之魚,要不要派兩隊人進山搜一搜?”
林青搖頭,目光掃過遠處連綿的青山,
那山看著近,實則深得很,林子裡藤蔓纏繞,還有不少瘴氣,貿然進山容易吃虧。
他剛要開口讓喬剛先安排傷兵救治,
忽然間,眉心猛地一跳,
一股極淡卻異常熟悉的氣息,像針似的紮進了他的神識裡。
是二品武者的氣機!
林青的眼神瞬間沉了下來。
大乾境內的二品屈指可數,從皇宮秘聞上看,大多在邊境躲藏,絕不可能出現在京畿邊境。
這氣息很陌生,帶著點蒼老滯澀,卻又異常凝練,顯然是浸淫二品多年的老怪物。
“這裡交給你,盯著點,彆出亂子。”
林青沒再多說,話音剛落,身形已拔地而起,
玄色衣袂在日光下劃出一道殘影,周身氣流被攪動,卷起地上塵土。
喬剛隻覺得眼前一花,再抬頭時,
林青的身影已落在了半空中,正朝著東南方向的深山飛去。
空中的風比地麵烈些,吹得林青的衣袍獵獵作響,鬢角碎發貼在臉頰,卻絲毫沒影響他的速度。
他的神識全力散開,緊緊鎖著那縷二品氣機,
對方似乎沒打算隱藏,氣機雖淡,
卻始終穩穩地停在東南方向的一處山穀裡,像是在故意等著他來。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林青看見了那處山穀。
山穀藏在兩座大山之間,入口被茂密的古鬆擋著,
鬆枝虯結,遮天蔽日,連日光都很難透進去。
穀口彌漫著淡淡的霧氣,
不是山間常見的晨霧,是帶著點涼意的白氣,
落在皮膚上,竟能驅散幾分暑氣。
林青緩緩落地,腳步輕得沒驚起一片落葉。
他剛走進穀口,就看見山穀中央的空地上,
放著一張石桌、兩個石凳,桌上擺著一個粗陶茶壺,壺嘴正冒著熱氣,茶香混著草木的清香,在空氣中緩緩散開。
石桌旁坐著一個老者。
老者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布長衫,頭發和胡須都是雪白的,
卻梳理得整整齊齊,沒有一絲淩亂。
他背對著穀口,正彎腰給石凳上的粗陶茶盞倒茶,動作緩慢,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從容,
仿佛林青不過是路過討水喝的尋常旅人。
林青的手悄悄按在腰間靖難長刀上,
他沒貿然上前,隻是站在離石桌三丈遠的地方,聲音沉冷:
“閣下是誰?”
老者倒茶的動作頓了頓,緩緩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