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繁想到那個孩子的事情，問道“上神，你活了這麼這麼久，有沒有特意去改變過彆人的命格啊？”
“所以你淋一晚上雨就是在想那個凡人的事情？”
“不全是，還有我小時候的事。”枳繁突然有點不敢問了，卻又控製不住自己，“告訴我好不好？你會不會可以去改變彆人的命格呢？比如說”
“不會。”容與頭也沒抬，“逆天而行沒有意義。萬事萬物皆有定數，強行改變不過徒添煩惱。”最後一粒碎石子也取出。
容與擱下隻方盤，上麵堆著些東西。他站起來，道“自己上藥。你今晚就在這裡。”說完就往月洞門那邊走去，沒了蹤影。
月洞門上垂著幾株薔薇，容與走過碰掉幾片花瓣。枳繁望了好一會兒才低下頭，手探進水潭裡，溫溫的。她除了衣物泡進去，頓時暖和多了。枳繁手掌拂過，撥撥水，她知道容與不過是無意間救了自己。
兩萬五千年前，枳繁還隻是個孩子，看起來不過凡人十來歲小孩模樣。那時學堂放假，她晃著晃著就來到不周山。不周山大雪紛飛，平日紅岩黃沙的山都化為一片瑩白。枳繁心生好奇，往山裡去。沒走幾步，四周風雪大作，將她團團圍住，天旋地轉。枳繁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被狂風暴雪席卷而去，空中飄蕩許久猛撞上懸崖上的突兀岩石。枳繁生生覺著全身的骨頭都震裂了，直到現在還記得那種劇痛。她毫無辦法，隻能死死抓住岩石。風雪大作，下麵是無底深淵。枳繁的臉被刮得亂飛的沙石劃破，手也是血跡斑斑。白茫茫中她看見了風暴中心隱約有個冰藍鬼影，乍一看是人形，卻長著獠牙白發，猙獰恐怖。想來是什麼妖怪，不周山的移動就是由他掀起。就在枳繁快支撐不住時，那隻雪怪突然嘶吼起來，身體被一道光貫穿。瞬間風雪全部消失不見，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在那片漸漸消散的飛雪中，枳繁第一次看到了容與。他墨發微亂，衣袂紛飛，一如現在這般淡漠，手裡執著長劍。
自那一刻起，那個身影在枳繁心裡就再也抹不去。
撐著口氣爬回崇吾後，枳繁一躺就是七年。舉父等人嚇壞了，尋醫問藥卻都隻得出睡著了一個結論。舉父毫無辦法，隻能細心看護，沒成想一等就是七年。枳繁醒來時哭聲淒涼，半夢半醒間又折騰了半年。徹底複原後隻記得自己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了那個救自己命的神仙，但若問她是什麼夢，她一點都記不清。家裡人全說她是夢魘魔怔了，沒見過這種傻事。枳繁也覺得自己就是想得太多，那時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心理。
直到千年以後的某天，她看到紫紺和鎖陽。
紫紺從小便有點鬱鬱寡歡。在所有人眼裡，她漂亮乖巧得像夜空中最完美的月亮。爺爺常常教訓枳繁，為什麼就不能有紫紺千萬分之一懂事，讓人省心。枳繁很想學紫紺，她是妹妹，卻比她這個姐姐乖巧得多。
可惜，有些東西是學不來的。
後來，紫紺喜歡上了鎖陽。在最最開始的時候，枳繁不知道什麼叫喜歡。一天，紫紺窩在枳繁的小秋千裡發呆，麵前堆著各種各樣的布料，還有一件未完成的衣服。
枳繁湊過去看，道“這件衣服一點也不好看，顏色太深了，我不喜歡。”
紫紺哼了聲，拉過來抱著，道“又不是做給你的要你喜歡乾什麼？”
“咦？”枳繁好奇了，“做給四姨媽也不好看啊。難不成給你自己的？女孩子穿這種顏色不好看。”
紫紺臉頰漸漸暈紅，道“不是是、是做給一個男孩子的”
“男孩子？”枳繁頓時眼裡冒星星，好奇之心大起，“為什麼要做給男孩子啊？你要給誰？我認識嗎？快說啊快說啊！”
“好啦！但你不準告訴彆人。就是鎖陽哥哥啊”
“鎖陽啊。為什麼要做給他呢？你還是第一次給男孩子做衣服，平時隻給我們做的。你這樣可不公平，萬涵哥哥跟我們玩得這麼好你都不做給他。要不你多做一件送他吧，他要是發現你隻給鎖陽會不理我們的。”
“這可不行！”紫紺毫不猶豫拒絕了，又輕聲道“怎麼可以隨隨便便送男孩子衣服？隻有自己喜歡的人才可以啊”
“喜歡的人？”枳繁重複了這四個字。
紫紺站起來，走兩步，道“對啊。我娘說過，女子隻能給自己喜歡的人做衣裳，男子也隻會收下心愛女子所做的衣裳。這個就叫以物傳情。不過，鎖陽那個呆瓜肯定不知道的，我就說是給姥爺做的，順便送他一件。”
枳繁有點發呆，抿了下唇，問道“紫紺，你說的喜歡，是什麼感覺？”
紫紺想了想，道“就是時時刻刻想見到他，見不到的時候會很思念。甚至做夢是會夢到！花開了很想與他一起看，下雪了希望可以與他一起賞雪。但真正看到他的時候，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如果是你的話我想啊，就是你對烤山雞的難舍難分！”說罷紫紺笑起來。
枳繁眼前閃過僅僅見過一次的那道身影，也笑了。
她好像，也有了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