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沉夢繁與寂!
枳繁醒來揉揉脖子,身上披著鬱壘的衣裳,卻記起來昨晚容與來過。她整理整理衣裳頭發,回到歸淮舒苑,見淺臻正給自己換藥,一隻手很是不方便。枳繁走過去拿過淺臻手裡的藥,一臉心不甘情不願。
“你又乾嘛啊?”淺臻白了枳繁一眼。
枳繁把淺臻手臂上的紗布取下來,輕輕塗點藥,道“這些天彆碰水,洗澡就叫我。”枳繁又在床邊的小籃子裡淘了幾個小瓶子,全是溫潤的上好玉石。這些還都是容與給她的,她常常一不小心就弄些個小傷口,容與起初還管管,後來懶得理,乾脆扔了一整籃子藥膏給她。
“這個和這個都是祛疤的,很有效。”枳繁塗完藥給淺臻纏好紗布。
枳繁弄完就拿了自己的被子床褥,往外走。
“喂!你去哪兒啊?”淺臻不情不願開口,“你不是說幫我洗澡,你走了我去哪兒找你?”
枳繁哼了一聲,道“我在歸來居,你要找直接去就是。”
“行了。”淺臻理理袖子,“你你傷怎麼樣了?”淺臻對自己下手的輕重很清楚,昨日她也打著枳繁了,想來也會有些內傷。淺臻從小到大都是最優秀的,平日裡溫婉大方,內心卻也高傲得緊。但淺臻也不是不明事理,她從心裡看不起枳繁。枳繁家世不如她,美貌雖然不錯但不如她,才華更不用說,完全不在一個等級。淺臻等了五十年才得到機會進涵虛宮,五十年裡她勤奮練棋,就為了能在容與麵前得到一席之地。她不信枳繁都能在涵虛宮站住腳自己不能。淺臻不服氣,處處針對枳繁,每次看到枳繁完全沉不住氣,胡亂炸毛剁腳就覺得格外開心有趣。但這次,說到底是淺臻自己激枳繁的。淺臻聽神荼提起過,枳繁在劍術上悟性極高,但容與不要她學。就是這一句話,讓她留在心間,她可不信枳繁有任何一點能超過自己。所以明知道枳繁經不得激卻偏偏激她動手,這麼做不僅能比試一場,說不定還能讓枳繁在容與心裡留個壞印象。
可是,枳繁今日竟然還能來給自己換藥,這倒是讓淺臻著實愧疚了一把。枳繁對容與用情不可謂不深,沒晚都在岸邊呆呆坐著,等水天一色的燈火全滅才睡覺。容與給人的感覺總是隔著一層迷離,好像無法靠近一般。他從不表露什麼喜怒哀樂,你要在一旁就在,要走他也不留。這是淺臻這些時日的體會,一種從未有過的被人忽視的體會。就算她在跟容與下棋,容與關注的也完完全全隻有棋局本身,至於對麵是誰,毫不在意。
如此想想,枳繁和自己都挺不容易啊。
“我見血,你內傷,算是扯平了。”淺臻總結一句,枳繁能給情敵上藥也夠大度,自己也不是什麼斤斤計較的女子,總不能在大度上輸人一籌。好吧,淺臻成人自己還是很斤斤計較。
枳繁舒口氣,道“我也沒什麼事。你好好休息,我去歸來居幫忙,有事請就叫我。”枳繁把被褥放回去,洗洗漱漱換了衣裳就去歸來居。
“枳繁小友近來怎麼總待在這裡啊?難不成我司空監的飯菜實在太好吃?”大司空樂嗬嗬倒了碗甜湯給枳繁。
枳繁接過,朗聲笑道“對啊。這裡風景好,飯菜好,不來可是虧大了。”近一個月她沒事就在歸來居待著。枳繁覺著自己其實是個灑脫的人,有些事情看明白了便也沒什麼大不了。有一夜她在後山的亭子裡路過,被一陣樂聲吸引,走過去一看,是容與和淺臻琴笛合奏。他二人皆是一身白衣,與身旁蒼竹流水相輝映,堪堪如畫。出去心中的芥蒂,連枳繁都不得不承認他們是一對璧人。若是自己在這裡,恐怕隻能是容與彈琴自己在一旁看些雜書看到睡著的情形。容與本就是最仙風道骨的神仙,也隻有淺臻芊眠這樣的女子才與之相配。早年不知為何他沒有接受芊眠的心意,不過,感情這種東西還是要看運氣。淺臻出現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所以容與喜歡她,這是容與和淺臻的好運氣;容與出現在不合適的時間不合適的地點,所以她喜歡上了她,這是她的壞運氣。
大司空碰了碰枳繁,道“你又發什麼愣啊?”
枳繁喝口湯,道“沒事啊。”
“我方才看到你師父南辰來了,你就不去見見他?我看他拿著個大包裹,說不定有什麼好東西。”
枳繁聽到南辰來了頓時眼睛放光。南辰這家夥有時候雖然缺德了點,但對枳繁真是很好。隔幾個月就來看看她,帶些個凡間的小玩意兒小零嘴兒。尤其是當年知道自己砸了歸來居之後,他笑得像六月的石榴花,連聲誇讚枳繁有出息,乾得漂亮為此還獎勵了枳繁好些個寶物法器,雖然都沒什麼正經用途,隻能整整人,全用在淺臻身上了
枳繁跑去前殿,果然見南辰搖著把扇子和容與一起散步聊天。
“喲,這是哪家的小姑娘竄出來啦?”南辰笑著拍拍枳繁腦袋。
“師父,你這次怎麼隔了快一年才來啊?”枳繁拉住南辰的手燦然笑道。
南辰笑得愈發開心,道“怎麼你想我啦?這段時日東荒不太平,我去辦正經事了。在這歇歇腳還得過去,容與也要去的。”
“啊?”連容與也要去,想來事情不簡單,枳繁望了望容與,又避開目光,他不看自己自己就也不看他,“那你們有事先聊。師父聊完了來找我呀。”
“急什麼,我剛來你連杯茶都不給我泡?不給我泡就算了,也得給容與泡杯吧。”
枳繁笑笑,開朗道“淺臻前些日子從西海帶來不少上好的荇婆娑,味道極好,讓她泡吧,我先去歸來居看看。”淺臻的茶好,還不會灑出來。
“誒——這丫頭怎麼了,從前可粘人多了。”南辰望著枳繁的背影,心中很是納悶兒。她哪次不是千方百計找機會跟容與呆在一塊兒,這次自己機會居然還跑了。
容與坐下,道,“這五十年間她發作過一次,那次是在遇著伏地獸嚇得不輕,強行運功。繁兒悟性極高,功夫越厲害,以後就越難控製住。估計還在氣我不教她武功。”容與微微歎口氣,“小心眼兒。”
南辰拔下簪子搔搔頭發,道“你這是,在說她壞話?從前你不是這種人來著。記得當年芊眠那樣子你私底下都沒多說一句。”
“是麼?不記得了。”容與不想說這些,問道,“你找我什麼事?去東荒。”
南辰比劃比劃扇子,連聲道“對對對,差點忘了正事”東荒不太平南辰找容與幫忙,事態緊急,二人說了會兒話便一同去往東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