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在屍林回蕩。
覃十三再一次被駭得栽倒,好在,此番屁股沒及摔地,便被揪了起來。
“你在這兒磨蹭作甚?!”
慌張一瞧,是鏡河。
身後,隨她而來的,是緊追不舍的活屍群與且戰且退的劍伯。
覃十三又驚又喜:“怪物!龍宮有怪物!”
“哪兒有什麼怪物?!”
鏡河不耐。
“就是一頭驢!”
長臉,尖耳,大鼻孔,不是驢,卻是何物?
等等?
鏡河突兀一驚。
這深海龍宮哪裡來的一頭驢?
兩人都怔怔看去,龍宮中那頭格外肥實、一身皮毛油亮得發青的大驢打了個清脆的響鼻,自顧自探出嘴,嚼吃著壁障外的水草。
世人說“天上龍肉,地下驢肉”,難不成這驢真跟龍是親戚?可否向它詢問龍宮入口所在?
胡思亂想之際。
“你們還在磨蹭什麼?!”
銅虎的吼聲遠遠傳來。
隻見他縱身一躍,衝天而起,如流星直投龍宮而去。
底下兩人瞧見,忙高呼:“當心。”
銅虎人在“半空”回頭:
“什……”
疑問戛然而止,整個人已pia在了透明壁障上,隨著水波蕩漾,一點點往下滑落。
“你們還在磨蹭什麼?!”又是熟悉一句,“大蛇已經追上來了!”
李長安駕著符魚疾射而來。
“小心!”
“咦?”
李長安卻及時刹住了車。
“有結界?”
他向前摸索到透明壁障,再一扭頭,一人一驢對視了個正著。
“憨貨?”
“啊呃!”
龍宮裡的正是闊彆已久的大青驢,驢兒瞧見主人,叫喚著要上來拱腦袋,可剛把頭伸出壁障,便結結實實嗆了一臉海水,“咕嚕嚕”直吐泡泡,李長安趕緊把它推回龍宮,自己的手卻依舊被阻擋在外。
道士若有所思。
裡麵的東西出得來,外邊的東西進不去,不對,似乎神念能稍稍延伸而入。
卻在此時。
水波激蕩,海底震顫,回顧來處,一線灰黑如浪濤、似塵暴席卷而來,那是千千萬萬的龍子龍女與被其操縱的屍體,更駭人的,卻是浮於灰黑之間那龐然的長影。
“府君?”
“稍等。”
緊要關頭,李長安卻原地不動,把手貼在壁障上,閉起雙眼,似在感知什麼。
銅虎、劍伯什麼也沒問,返身就殺入了活屍群中。
鏡河急得跺了一陣腳,無奈回身,再度舉起了破裂的法鏡。
連覃十三也抄起一把金剛杵,哆哆嗦嗦守在了道士身邊。
……
劍伯驅散了大群怪魚,銅虎扯爛了無數活屍,鏡河催起的靈光撕開了龍子龍女們聚成的“天穹”,而後,現出了“天穹”外已張開了巨吻的大蛇。
“李爺爺?!”
覃十三已經哭出了聲來。
回應他的卻是——咻。
一聲明快破響掠過耳旁,眼前頓時被一抹鮮紅所占據,這紅色不似銅虎那身凶氣幻化的血海,更像是絢爛的紅霞,可絕不似雲霞那般柔軟熱烈,反而透著極度的森寒、極度的鋒利,紅霞漫空而去,將沿途的一切,無論是覃十三手裡的金剛杵,還是水草與屍體,甚至海水與黑暗,都統統切個粉碎,最後,不容阻擋地投入了大張的蛇吻中。
大蛇那蛇噬鯨吞之勢立時一滯,皮囊下響起鬼嬰們驚恐的啼哭,長軀仿佛因劇痛痙攣起來,失去了原本的方向,擦著眾人的頭頂,重重撞在了結界上。
轟!
水波劇烈翻湧,深海為之沸騰。
“哢嚓”響聲不絕,那是大蛇在撞擊後扭成了一團,骨節與骨節在擠壓,鱗片與鱗片在磋磨。
隨後。
如同崩塌的山嶺。
在眾人上空兜頭壓下。
……
轟隆~
眾人驚魂未定地看著龍宮外騰起的煙塵。
沒錯。
千鈞一發之際,他們被人拽進了結界,躲過了這壓頂之災。
而這人正裹著一身淡淡金光,合什說道:“那孽障尚未被降服,還請諸位助貧僧一臂之力。”
幾人紛紛看去。
果不其然。
煙塵彌漫間,大蛇搖搖晃晃立起長軀,那屍骸拚成的蛇頭因撞擊潰散小半,正有龍子龍女們卷起屍體過去修補。
金光客忽的探出龍宮,雙手一撈,竟把大蛇的尾巴尖拽了進來。
蛇尾在外時,血肉飽滿,鱗片鮮亮有鋼鐵之光澤,可進了結界,離了水,卻一下變得乾癟而暗淡。
小小的舉動似給了大蛇重重一擊,昂首長嘶,顧不得修補破碎頭顱,瘋狂扭動蛇軀,卷得煙塵滾滾,海底一片混沌,可龍宮內見金光奪目,這人竟紋絲不動,硬生生與之角力,也不知該感慨結界玄妙,還是讚歎力大無窮。
亦在此時。
數不儘龍女龍女一齊啼哭,蜂擁著投入蛇軀,叫大蛇更添威力,一舉一動,悶聲如雷,有翻江倒海之勢,便連先前還紋絲不動的金光客,腳下也在寸寸外移。
“快快驅趕嬰靈!”
幾人不敢怠慢。
劍伯拔劍,踩著蛇軀疾趨而上。
銅虎縱身,凶焰染赤深海。
鏡河敲碎法鏡,將碎片撒出,放出最後的靈光。
李長安並指作劍訣,蛇鱗下紅光隱現。
覃十三……覃十三在大聲鼓舞。
……
有銅虎等在外驅趕嬰靈,有飛劍在內剿殺陰鬼,大蛇逐漸虛弱。
金光客便將蛇尾扛在肩上,一點一點往裡拽,結界成了張濾網,將惡鬼、陰煞都攔擋在外,唯餘骨與皮得以進入。
就這麼一步踏過一步。
整條蛇軀都慢慢被拽了進來,留得骸骨蛇首還卡在結節上垂死掙紮。
最終。
嗬!
胸膛裡激起風雷。
金光客猛一發力。
蛇首片片崩爛,龐大蛇軀已被他整個掄進了龍宮。
留得龍子龍女們齊齊啼哭,烏壓壓在結界外徘徊不去。
龍宮內。
金光客或說法嚴和尚散去了金光。
“一彆數旬,道長無恙否?”
…………
公審之後。
麻衣城隍拋棄錢塘的流言甚囂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