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再睜開,再閉上,再……再也不願睜開,怕看到溫暖乾淨的目光。
溫暖坦率挑明一切,隆承帝無法再裝先帝還是疼自己的。
這些事,隆承帝不是沒想過,隻自欺欺人想著先帝還是看中他的,隻是信不過他不會動武王罷了。
“先帝,他從來沒指望過……指望過朕能饒了武王,當年不是皇妹,朕是當不上皇上的。”
隆承帝將茶杯砸到地上,“他眼裡,心裡隻有那個女人生的兒子,忘了母後為他操勞早逝,忘了朕的外祖父領著舅舅們血染沙場,也要守護他的疆土,基業的決心!甚至他沒想過皇妹和親去北蠻的痛苦,國朝所受的恥辱。
他全心全意在意那個賤人!朕,朕想著……”
“父皇。”
李湛推門從外走進來,單膝跪下,“兒子願意為您挖了她的墓,挫骨揚灰,誰讓您不痛快,兒子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另外,兒子派人火燒奉先帝,將他的靈位先從太廟請出去,有資格去奉先殿祭拜的人,除了您同兄弟們外,連武王都沒資格進入,自然沒人能知道先帝的靈位已不在奉先殿了。”
李湛敢說敢做。
上輩子,他做得更過分,對先帝大肆貶低,在除掉攝政王之後,李湛每年祭祖都會給先帝加封號,上得全是惡號。
反對他的臣子人頭滾滾落地,差點逼瘋了滿朝文武。
他們都不明白,先帝到底怎麼得罪李湛了。
這對祖孫明明連麵都沒見過。
無言一對,專家教授們都說昏君不敬祖宗,任性妄為,不尊孝道來著,就為太廟中沒有先帝的靈位。
還說昏君開館拋撒骨灰,過於殘忍,沒有人性。
特什的,我還真相信了!
隆承帝嘴角微顫,苦笑道“少說胡話,他不好,你還要把自己一世搭上不成?”
“父皇就是顧慮太多,祖父都敢做了,您擔心他沒人供奉香火?祖母肯定不願意同祖父合葬的,您——您可以成全祖父,把皇陵重新開啟,放祖父同他心愛的寵妃合葬。”
“……”
“若是操作得好,武王說不得也會大為感動,願意為此付出一些代價。”
“他為先帝同其生母合葬,重啟皇陵?”
隆承帝愕然,隨後搖頭“他這不是成全先帝,而是驚擾先帝的。”
溫暖說道“我倒是覺得魏王殿下想法驚奇,不試試看,如何知道呢?您對先帝依舊存了一分孝心,武王殿還想著父母再續前緣,先帝同誰合葬,朝臣還是很看重的。”
“而且,據我猜測,先帝陵寢的棺槨就是空的,他早就同寵妃合葬了。”
“小暖可真敢想。”
溫浪怕了,真怕了,“先帝應該沒這麼的,這麼的腦子不清楚吧。”
“誰知道呢,千萬彆小看陷入情愛中的男人還保存理性,也許先帝覺得自己為江山付出太多了,死後為自己活一把呢?”
溫暖的話說不儘的嘲諷。
隆承帝起身,拽起溫浪,“走,你陪朕大醉一場,朕隻想著喝酒,從做太子起,朕一直戰戰兢兢,登基後,更是不敢有任何大意,兢兢業業治理江山,寧可委屈了自己,委屈了你,委屈湛兒,朕也想著理順先帝留下的隱患。
向先帝證明朕能做個好皇帝,如今,朕清醒了,徹底清醒了,先帝根本就沒想要朕承接祖宗社稷,他認定的繼承人一直都是武王!
這些年,朕是什麼?朕成了什麼?”
“您是皇帝啊。”溫暖依舊沉穩,唇邊始終掛著笑容,不緊不慢說道“您雖然過得難了一點,被武王朝臣掣肘,可您始終牢牢坐在龍椅上,武王還是臣子,在您麵前得俯首稱臣的。
其實先帝挺可憐的,給武王留下這麼多便利,武王都沒用上。”
當然上輩子得武王更可憐。
占儘優勢的情況下被李湛翻盤了。
“先帝若是在天有靈,沒準痛罵武王蠢笨,氣得他胡須亂顫,怕是不願意承認武王竟是他看好的兒子!”
隆承帝唇邊緩緩浮現一抹舒心的笑,“說得好,溫暖說得太好了。”
他抬頭看天,仿佛見到先帝震怒挫敗的樣子。
“朕繼續壓製武王,還會接回安陽,您——您就繼續被武王氣著吧。”
隆承帝現在不想證明自己是個好皇帝,而是想證明武王到底有多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