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圖之根本要不得。
和一群深耕木林府多年的老江湖勾心鬥角,他得多蠢才會那麼乾?
“大人,您就不怕大蛟幫魚死網破嗎……”
鐵開山仍是有些心神不定。
坐擁上萬幫眾的大幫會,其若是生出歹念,甚至能造成全城驚恐,若猝不及防,甚至攻下整座木林府城都不是不可能。
這樣的龐然大物,若是暴動起來。
即便武功再高,難不成還能屠戮萬人?
“魚死,網卻不會破。”
楊獄掃去鐵箱上的灰塵,一手一個,提著走向剛熄了燈火沒多久的秋風樓
“你以為,我為何要先對巨鯨幫下手?”
“嗯?”
鐵開山微微一怔,咀嚼著楊獄的話,心中突然一動。
巨鯨幫與大蛟幫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後者才是真正的地頭蛇。
大蛟幫的高層乃至於一些大頭目,都是大蛟幫本地的鄉紳小族,家大業大……
“他們,是在暫避鋒芒……”
鐵開山品出了味道,有些了然。
若他是許似龍,隻要命在,即便一時落入下風又如何?
被下大獄又如何?
楊獄,遲早會走!
隻要他一走,他們仍能東山再起。
隻是……
……
……
大蛟幫,解散了!
又是一道驚雷炸開,木林府中又是嘩然。
與巨鯨幫不同,大蛟幫隻所以建立,是因為迫於外來勢力的壓迫,本地鄉紳豪強的聯合。
是幫派、鄉紳、豪強組成的怪胎。
其把控漕運份額,又握著大片田畝、房契、店鋪,不但幫眾過萬,衙役、捕快都有不少是他們的人。
這樣的龐然大物,居然會解散,自然引起無數人的好奇,見得一乾捕快、衙役不動刀兵就將一眾頭目、甚至高層押進縣衙,更是引得震驚一片。
府主被下了大獄,新任府主又還不曾上任,楊獄也隻有勉為其難的代為審問。
該殺的殺、該放的放、該抓的抓。
也直到此時,楊獄才知道,大蛟幫為何願意束手,因為他們,太乾淨了……
不對,是太有錢了。
鄉紳豪強的吃相,比巨鯨幫好了太多了,因為他們本身就有錢。
把控糧價?
他們不需要,因為他們的田畝足夠多。
強搶民女?
他們也不需要,姿色上好的女子甘願為妾、賣身為奴的不在少數。
欺行霸市?
他們更不需要,因為最好的店鋪,本就是他們自己的。
唯一可以拿捏他們的,居然隻是幫派之間的廝殺。
可不少高層,根本是手不染血腥,臟事、惡事都有人代勞……
甚至於,巨鯨幫中存在的弓弩甲胄,他們也從未碰過。
大堂之上,一片肅靜。
正大光明牌匾下,楊獄擰著眉頭,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徐文紀麵對的是什麼。
鄉紳氏族與江湖宗門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後者隻知道打打殺殺,可前者,懂法,會鑽空子,甚至,可以在律法的框架之下,借助朝廷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縱然掌有審問判罰之權,也根本無法奈何他們。
“許幫主比韓京可是要聰明許多了……”
楊獄神色一樣冷淡。
多日裡的審問,他發現,大蛟幫比之巨鯨幫要難對付的太多,也特殊的太多了。
大蛟幫,更像是鄉紳豪強的聯合,盤根錯節,可又互相約束。
這固然讓他們在與巨鯨幫的爭鬥中常常落於下風,可也會在清算的時候讓人無法拿捏他們的痛腳。
這背後,必然有著高人指點。
“大人,可是審完了?”
許大蛟拄著蛟首拐杖,神色平靜而冷淡
“若無其他要問、要審的,老夫與小兒,可就要回去了。”
“許幫主很得意?”
楊獄麵色微沉。
“這裡隻有大人春風得意,老夫戰戰兢兢,哪有半點得意?”
許大蛟連道不敢。
“許幫主大抵以為自己處理的足夠乾淨,讓楊某無法拿捏?”
居高臨下而望,楊獄突然一笑。
若隻靠他自己,此時,即便再有不願,也得將其放走,因為毫無證據。
可他雖是隻身前來,可這背後,可還有著徐文紀兩年的謀劃!
“大人此話何意……”
見得楊獄一笑,許大蛟心頭‘咯噔’一下,隱隱有些不妙。
“來人!”
楊獄不再看他,一拍驚堂木,自有衙役帶著壓著一灰衣老者上前。
“嚴竟成?!”
見得被押上堂的人,圍觀的人群頓時一片騷動。
“老賊!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那灰衣老者神色猙獰而快意。
“你沒死!”
見得這人,許大蛟的瞳孔一縮,終於變色。
甚至不等那老者說話,蛟首拐杖重重一點,已是提起許似龍拔地而起,躍向大堂之外。
“何必垂死掙紮?”
楊獄神色平靜,眼神中卻閃過一絲憐憫。
轟!
幾乎是躍出大堂的刹那,許大蛟的耳畔似有一道雷霆炸響。
“跪下!”
猶如霹靂炸響。
許大蛟心頭狂震,不及反應,隻覺自己已然撞在了一方不可撼動的山嶽之上,頃刻間,已是筋斷骨折,慘叫一聲,跌在大堂之外。
“內罡?!”
許大蛟鮮血狂吐。
就見得一麵色方正的中年人麵無表情的跨步而來,驟起的風兒吹動那一襲黑色類蟒飛魚服。
隱可見其下那一口名震天下的繡春刀。
“許大蛟,你的事,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