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能看到氣運者,不止我一家,也正是我等這般‘投機者’,才提前催發了這七殺王的氣數……”
於六不得不動容,可心中,也在歎氣
“可這是,胡人啊……”
心中一歎,他的神色卻更為漠然,領著一眾族人向著大城而去。
路上,民夫數不勝數,其中不乏明人與離人,走不多遠,於六心頭突然一震。
“六爺?”
有人發現他的異樣,於六卻恍若未覺,呆呆的看著遠處一個行屍走肉也似的民夫。
“紫,紫氣,天子之氣……”
於六的身軀一顫,麵色一時間複雜到極點。
他,已然認出了。
那木訥呆滯的民夫是誰。
對於他,於六從來不喜,甚至有著莫大的反感,可在此刻,他仍是忍不住悲從中來。
啪!
鞭子響亮,那民夫被抽打在地,但他卻似無所覺,呆呆的起身,繼續勞作。
“滋味如何?”
突然,耳畔傳來聲音。
於六扭頭,卻見一身著紅甲,英姿勃發的少年不知何時來到身邊。
“人啊,總是對身居高位者,抱有莫大的憐憫,卻對其他苦難者視而不見。”
少年負手而立,淡淡的看著那‘民夫’勞作
“本來,他即便是被擄來塞外,也該有皇帝之禮遇的,可惜……”
於六已知曉了眼前之人,就是七殺王‘哈齊’,按說,他應該行禮,但卻不知為何,心生抗拒。
“梵如一,死了!”
一聲歎息,於六的心頭就止不住一顫,駭然到極點,這不止是聽聞了梵如一的死訊。
而是這歎息之後,他陡然間,在眼前人身上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恍惚間,他好似看到了一尊蒼涼古老,神聖而又高大的神像。
祂立於草原之上,似比極遠處的七殺山更高。
武,武聖?!
於六懵了。
武聖不是十都!
武聖之難,遠勝十都,十都若有大運在身,輕易可跨過四步,但武聖,隻有水磨!
自古而今,而立之年的武聖,有且隻有張玄霸一人而已!
三千年,就其一人!
而眼前之人,看起來似乎方才弱冠,怎麼可能……
“或許,我不該給他時間,本以為還早,卻不想,他已然成了氣數……”
遙望遠山,黑山老妖的眼底閃過晦澀難明的光芒
“好在,有人比我更急迫……隻是,是誰能在無聲無息間破了大衍山上的封禁?”
“那封禁上可是有著達摩、邋遢道人、張元燭、符水散人、張玄霸五大絕巔的意誌殘留啊……”
“有趣,有趣……”
……
……
雲州,安沁城,客棧。
“小獄!”
猛然從睡夢中驚醒,老爺子汗出如漿,大口喘息著。
“原來是做夢……”
擦去額頭上的冷汗,老爺子稍稍鬆了口氣,卻總覺心緒不寧,而許是他動作大了,小楊間也突然大哭,驚醒了所有人。
“小弟?”
隔壁的秦姒也猛然驚醒過來,聽得隔壁的哭聲,剛鬆了口氣,又猛然察覺不對。
小楊間,與其他孩子不同,除卻被楊獄打屁股之外,是從不會哭的。
心念一轉,她心中再無睡意,小心的看向窗外。
夜色中,這座小城靜的嚇人,不說人聲,連雞犬之音都無,同時,也黑的嚇人。
“不對!”
秦姒一驚,正要示警,就聽得陣陣呢喃聲從夜色之中傳來。
那聲音低低的,似鬼神低語,又好似極遠處有信眾在禱告
“老母法身降大千,普渡天地萬法傳!
一日生盤古,天地自此清濁辨。
二日生女媧,靈慧降臨到世間。
三日生元始,萬類方才有宗源……”
“老母七日創世經?!”
此刻,不止秦姒,隔壁的小武、荊一,乃至於暗中守護的五鬼,也都心頭一跳。
一眾人不由得望向窗外,就見得虛空生火,一團團白色火焰燃燒著,
宛如一朵朵白蓮飄落,一蒼老而慈祥的老嫗,踱著小碎步,踩著白蓮而來。
而她的手裡,正提著一被定格了的,怒目圓睜,欲要咆哮的白犬。
“小白!”
秦姒強忍著才沒叫出聲,心頭的危機,卻如潮水般翻湧起來。
這老婆子……
“好孩子莫怕……”
輕撫著白犬順滑的毛發,老嫗笑容十分的慈祥,她看著執劍而出,冷漠如鐵石般的荊一。
渾濁的目光,似乎透過虛空看到了極遠處
“調皮的小家夥,奶奶,找到你了!”
……
……
砰!
似如驚雷炸響,荒山之中泥沙混雜著草木齊飛,驚的蒼鷹哀鳴。
“憐生老母……”
灰塵中,楊獄緩緩睜眼,兩行血自眼角流下。
輕輕擦去這血跡,他緩緩抬頭,看向了雷雲之中的萬雷山,自語似咀嚼著
“世間安得雙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