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或者是,但在我修行灰眸之後,就不再是。”
“我化身萬千,念力無數,你如何能是我的對手”
隆慶舉步向他走去,碎裂的踝骨似乎也已好了。
在他的身後,隱隱約約出現無數張模糊的臉。
他走到寧缺身前,攤開雙手,指著河灘上到處都有的重傷的修行者或是屍體,說道“隻要我願意,我隨時可以得到念力。”
“我帶著他們來殺你,一是為了消耗你的念力,同時也是為了最後時刻補充自己,他們就是我的食物,本來也能是你的。”
隆慶看著寧缺說道“這是我替你我安排的一場盛宴,我不理解為什麼到了最後你還不肯享用,既然如此,那麼你就隻能成為最後的主菜。”
“為什麼不肯因為人肉不好吃。”
寧缺痛苦地咳了兩口血,他這時候才知道隆慶情緒裡的困惑來自何處,想來隆慶一直等著他用饕餮大法來對付他的灰眸,就像多年前在紅蓮寺前那場秋雨裡一樣,卻沒有想到他戰至山窮水儘處,依然沒有用。
他看著隆慶繼續說道“我吃過你的肉,同樣不好吃。”
隆慶早已做好寧缺動用饕餮大法的準備,為此他在河畔這些修行者的身上都下了手段,卻沒料到寧缺始終不動,竟隻是基於如此簡單的原因。
“好不好吃很重要嗎”
“很重要。”
寧缺說道“老師教過我很多道理,但我隻記得這一條。”
隆慶不再多言。
他舉起右手,河灘被寂滅的氣息籠罩,數百名修行者無論生死,都開始輕微地顫抖起來,他的眼睛變得愈發灰暗。
很短的時間裡,他便重新恢複了強大。
他從殘破的黑色神袍裡,抽出自己的本命劍。
那柄如黑色桃花的劍。
這劍或者說這花,是從他胸間那個洞裡生出來的。
他今日終於勝了寧缺。
寧缺馬上便要死。
這讓他無比喜悅,他心花怒放。
於是那柄劍上的黑色桃花,怒放著,極為豐美。
在黑色桃花盛開,然後飄落的過程裡,寧缺想起了很多事情。
這不是臨死前的時光回溯,因為他不認為自己馬上就要去死。
他隻是想起書院登山試的時候,在柴門那裡,隆慶看到的應該是君子不爭,而自己看到的是君子不器。
書院不器意究竟是什麼
他向陳皮皮請教過,卻發現那是一種很玄妙的概念,每個人的體會各自不同。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不器,便是道
還是說不拘泥於規則,就像夫子那樣真正的無矩
寧缺想要修至無矩的大自由境界,還有無限遠的距離。
但他在這刹那裡,卻隱約明白了其中的某些道理。
人世間很多事情,不能計算,就像隆慶一樣,計算的再如何周密,依然會有很多意外發生,比如這場盛宴,他始終不肯舉箸。
相反,隻隨心意而行,不去思及後果,或者反而會有比較好的結局,所謂的底牌,所謂的應對,想那麼多做什麼
寧缺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依然低著頭,半跪在坑底。
他的右手滿是血,握著鐵弓。
他揮動鐵弓,向前揮去。
他看也未看,想也未想,隨意一揮,卻是那樣的瀟灑如意。
隆慶想要避,卻發現怎樣也避不開。
寧缺揮動鐵弓,仿佛當初在長安城裡寫下了那一筆。
原來寫符真的和寫字是一個道理,越無心,越好。
雞湯帖寫的時候便無主,所以最好,能讓所有人感動。
他的這一揮無心,所以不能避。
啪的一聲脆響
隆慶才被勉強修複的腳踝,再次破裂,身體傾斜倒下。
寧缺手裡的鐵弓不知何時已經穿過河風,套在了隆慶的頸間
隆慶暴喝一聲,反提道劍,用劍柄處的黑色本命桃花,抵住堅韌的弓弦。
二人倒在了河灘上,身上的血水被汙泥塗抹。
寧缺閃電般提起右膝,抵住他的後背,拉動鐵弓,想要用弓弦將他勒死。
隆慶倒提著黑色桃花劍,劍鋒也已經快要觸及自己的胸腹。
他將識海裡的念力儘數逼出,喚來無數天地氣息,卻無法脫困。
寧缺的力量,在此時顯得特彆可怕。
留給隆慶的道路,似乎隻有兩條或者被鐵弓絞死,或者被自己的劍刺死。
嗤的一聲輕響。
劍鋒破衣而過,刺進了隆慶的身體
他卻沒有死,因為的胸腹間,有個洞。
這柄幽黑的劍,穿洞而過
噗的一聲
寧缺的胸口被劍鋒刺破,鮮血狂飆。
隆慶胸口的洞,是寧缺當年用箭射出來的。
現在他用這個洞,在寧缺的胸口刺出一個深深的血洞。
或者,這便是因果
弓弦距離隆慶的頸,隻有一寸。
黑劍距離寧缺的心,也隻有一寸。
選擇權,在隆慶的手裡。如果他不用劍柄抵住鐵弓的弓弦,劍鋒便能繼續深入寧缺的身體,隻是那樣,他的頸也會被弓弦割斷。
選擇權,也在寧缺的手裡。如果他不再繼續試圖用弓弦絞殺隆慶,那麼隆慶的劍,也不會繼續深入自己的身體。
這是真正的同生共死。
河灘泥塗裡,隻有急促的喘息聲,隻有沉默的搏命。
他們都是像野狗一樣生存下來的人,無論攀至怎樣的巔峰,到最後的時刻,最終還是要像野狗一樣互相廝咬。
隆慶無法轉頭,喘息著問道“剛才你鐵弓一揮,用的是什麼手段為什麼我怎麼都避不開既然和念力無關,為何你先前不用”
寧缺在他的身後,說道“書院不器意。”
隆慶帶著一絲殘忍意味問道“現在怎麼辦一起去死”
寧缺說道“我不介意。”
簡短的對話過程裡,二人實際上還在用力。
弓弦發出吱吱的響聲,劍鋒刺進寧缺身體,緩慢地深入。
隆慶忽然說道“你不敢,因為你不想死,你還要找她。”
寧缺說道“不想死不代表怕死,而你說這句話證明你怕死。”
隆慶像是受到極大的侮辱,憤怒地暴喝道“我怎麼會怕死”
寧缺說道“最開始你的本命桃花,沒有擊中我的麵門,而是落在我的胸口,因為你低了頭,你隻敢用額頭去迎我的刀,卻不敢用脖子。”
隆慶喘息說道“那又如何”
“你低頭了,我沒有低頭。”
寧缺吸了幾口帶著泥腥味的空氣,麵無表情說道“所以你死,我活。”
話音方落,他暴發出全部的力量,殘餘的最後力量,向後拉動鐵弓
隆慶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
弓弦落在他的頸上,帶出一道清楚的血線。
黑劍的劍鋒,刺入寧缺的胸膛,刺進他的心臟。
一道難以言喻的絕對痛楚,傳遍寧缺的全身,讓他難以自主地顫抖起來,臉色蒼白如雪,雙唇鐵青如墨,痛苦地喊叫起來
啊
寧缺痛苦地喊著,雙手不停地後拉
嗤啦一聲輕響
隆慶的頸斷了。
他全身散力,像散架的木偶一般,躺在了泥灘上。
寧缺急促地呼吸著,眼瞳有些渙散,握著鐵弓的雙手不停微微顫抖,直到過了很長時間他才稍微清醒了些,艱難地鬆手,滾到一旁。
他的胸口有個極深的血洞,心臟上有嚴重的破損。
他痛苦地蜷縮作一團,環抱著雙臂,不停地抖著。
河畔的風,寒冷的沁人心脾,因為他的心裸露在血洞裡。
隆慶就躺在他的身邊,雙眼看著灰暗的天,滿是惘然不解。
此時,他的眼睛終於不再是灰色的了。
和這個漫長的故事比起來,結局竟是如此的簡單,來的如此快。
正如寧缺所說,如果隆慶不怕死,集合他和寧缺兩個人的力量,他的黑劍絕對可以刺穿寧缺的心臟,隻是那樣他也會死。
這些年,隆慶活的很痛苦,可他不想死。
到最後一刻,他還是不想死。
所以他死了。
這幾章我真的是儘了全力,寫完這段,確實有些虛脫,但還是不能忘了做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們的司徒依蘭同學,不知因何想不開,踏上了碼字的生涯,在此向大家做鄭重地推介,請大家多多收藏推薦鼓勵加油,順祝依蘭同學和道長情比金堅,該作品書號是3128928,鏈接如下,不好複製的話,麻煩大家搜一下書名錦繡晴緣。htt:qdeb3128928asx。,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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