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一名弓弩手“有什麼新動向麼?”
這名弓弩手名喚薑離,是雷氏部曲中的老資格了。雖然才能有限,始終沒能得到拔擢,但多少年戎馬經驗擺在這裡,作為弓弩手的什長,他毫無疑問是合格的。
聽得雷遠詢問,他舉起手臂向間隔一個裡坊的城池東北角指了指“適才縣寺差點被打開了,鄧伯苗親自帶了些人上陣,把蠻夷殺退,堵住了缺口。”
“哈?”雷遠真沒想到,原來鄧芝還頗具武勇,不是個文弱書生。
馮習嘿嘿笑道“此番鄧伯苗必定怒不可遏,戰後將軍若見到他,須得小心些。”
想到鄧芝的脾氣,雷遠不禁啞然。
過了半晌,他才道“雖說是為了擊敗曹軍,終究是拿了整座宕渠城當作戰場,想來折損人命不在少數。容他發發脾氣,也沒什麼。”
李齊跟在雷遠身後,此時問道“他為什麼要怒不可遏?他不是和我們站在一起的嗎?”
雷遠搖頭道“當然不是。鄧芝,還有當地的豪族們,其實全都和我們不在一起。他們隻願意對抗蠻夷,而希望主公和曹孟德的戰爭與他們無關。”
“幼稚的很。”馮習道。
雷遠讚同“確實幼稚的很。”
亂世這麼多年了,最初逐鹿天下的群雄已經大半喪敗,能夠追逐最終勝利的,隻剩下了寥寥數人。到這關鍵時刻,每一方都竭儘了全力,把每一份力量都榨出來,投入到對抗。而在地方上更是非此即彼,沒有一丁點的餘地。
鄧芝和那些豪族們,大概因為僻居山野太久,已經看不清形勢變化了。
好在雷遠和他的同伴們看得很明白。這些日子裡,他們在城裡城外做了這麼多防禦的準備,就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讓宕渠城裡的人們頂上去。
所以雷遠開門縱放敵人入城。皆因隻有逼迫他們殺一場,見見血,才能使他們真正擺正位置、擺正思想;才能使他們放棄愚蠢的自保念頭,和勝利者站在一起。
隻不過,雷遠原本以為能把曹軍精銳陷進城裡,沒想到闖進來的是蠻夷。
這也沒差,如果宕渠城裡的豪族實力能把徐晃陷住,那固然最好;即使如現在這般,僅僅陷住蠻夷的大部隊,那也很好。
這一點鄧芝說得沒錯,想要底定巴西郡的局麵,最終取決於曹劉兩軍直接對抗的結果。
此前徐晃打算將荊州軍吸引到前往漢昌的道路上,以一次以逸待勞的截擊決勝負;而現在,雷遠希望在宕渠城下,見識見識這位曹營名將的戰場手段。
雷遠回過身去,看看城外那隊人馬。
那便是徐晃的本隊了。他們從野地裡起身的瞬間,就已落入城頭探察之人的眼裡。適才這一路,雷遠和馮習便是在城牆上追蹤他們的動向。
雷遠注意到了,當這支部隊靠近城門的時候,出現了明顯的猶豫。他們止住腳步,略微收縮陣型,而隊列中有一名雄武之將越眾而出,正在向據守在城頭的少量曹軍精銳呼喝詢問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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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遠和馮習對視一眼,都道“甘寧該行動了。”
下個瞬間,數百名將士從正對著城門的一處丘陵間鑽了出來。
他們出現的位置距離徐晃所部極近。他們的刀槍和甲胄,在晝夜交換的微茫之中透出閃亮的光。
甘寧所部出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