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今年才十二歲,也學著其它人的樣子,一手拿著木盾,一手持刀。
此前何平糾集部眾的時候,並沒有叫上這孩子,這次潛入巴西,是存著帶走親眷家屬的念頭,所以才讓他一路跟著。難道說,接下去就得帶著這孩子上陣,然後讓他去死?
一名作曹軍軍官服色的中年賨人厲聲道“我去讓袁約手下那些人再衝一衝!乘他們前衝的時候,我們分散往山裡走,各自翻山越嶺,各自想辦法去漢中!”
何平瞥了他一眼。
太難了。米倉道確實不止這幾條主要的道路,但其它的小路,太難走了。自家身邊這些人,想翻越上百裡的深山?翻越過去以後,還能剩下多少?
何必呢?
“找跟繩子來,把我捆上。”他沮喪地歎了口氣“然後你們也都把武器扔了吧。雷遠將軍是個寬厚的人,隻會砍我的腦袋,應當不至於要你們的性命。”
“那怎麼行!我們可不會投降!殺一場再說!”有人暴怒地道。
也有人開始眼神遊移,去找繩子了。
繩子總是有的,要翻山越嶺,這是離不得的重要工具。
何平把手背到身後“不想死的話,你們動作快點!”
須臾之後,何平垂著頭,邁步走出隊列。在他身後了,有幾名部下低聲抽泣起來。
繩子綁得不緊,自家夥伴們到底不好意思下重手,但不知道這麼鬆鬆垮垮的樣子,雷遠會滿意嗎?
何平跪下來,低垂著頭,看著地麵的碎石。
他聽到後方的賨人叮叮當當丟下武器的聲音,他聽到一個年輕人分派命令,使得扈從戰士們分散隊列,形成包圍。那是李貞的口音,何平聽得出。
又過一會兒,有個不疾不徐地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留在何平麵前。
雷遠來了。何平覺得額頭有汗水流淌,滲進了眼眶,很不舒服,但他不敢擦,也沒法擦。
“何校尉,我們又見麵了。”雷遠道。
何平感覺,雷遠的聲音並非殺氣騰騰,語氣與此前在宕渠水畔同行時,幾無區彆。他小心地道“是。”
“唉。你說你這是何必?”
何平隻能沉默以對。事到如今,有什麼好談的呢?對於一個區區賨人來說,許多選擇由不得他,根本就是碰運氣。如果能重來一次,何平希望自己留在雷遠的麾下,從帳前吏開始;但既然選錯了路,那就認命,賠命。
雷遠繼續道“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我留你族人性命,怎麼樣?”
隻死我一個,這樣就很好了。何平鬆了口氣,沉聲道“打了敗仗,還有什麼可說的。雷將軍請問便是。”
“哈哈,哈哈。何平,你長進得很快啊,說話說得漂亮了。”雷遠輕聲笑了笑“我問你,徐晃戰敗以後,負責統領漢中曹軍的為什麼是趙儼,而非夏侯淵呢?夏侯淵現在身在何處?”
何平遲遲不語。
“何平,你以為我不敢殺人麼?”雷遠有些不悅“來人!”
何平惶惶然抬頭“雷將軍,我不知道誰是夏侯淵啊。我在漢中時,隻見到一個叫趙儼的文官,從來沒見到過夏侯淵,從來沒聽到過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