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這邊,再怎麼樣,都給足了她主母的體麵和尊榮。隻要玄德公始終那麼溫厚仁德,她又撫育著公子劉禪,哪怕是天塌下來,也有保障。但江東那邊,能給她什麼呢?她不會再指望江東了。
剛才她試圖指出江陵元從文武對雷遠的謀算,雖說想法粗陋,但至少表明,她開始認認真真地盤算,希望在玄德公的陣營中長久立足。
這種情況下,孫瑜打算做什麼,隻會自取其辱而已。
正想到這裡,前頭不遠處有人哈哈笑道“這位就是救了我家堂妹的續之將軍麼?久仰,久仰了!”
“他就是江夏太守孫瑜。”趙累低聲道。
雷遠抬眼看去,隻見此人正當盛年,濃眉大眼、相貌堂堂,雖著戎服,舉止間又帶著幾分儒生的從容不迫。哪怕明擺著此來是為了搶奪盟友的正妻和嗣子,還被人當場捅破了,但臉上並無半點尷尬,反而滿麵春風。
當下兩人見禮。
孫瑜又道“我接任江夏太守的時候,就聽江夏當地的武人們說起,玄德公部下有一位英勇的雷將軍,雖然年少,卻久經沙場,屢建奇功。後來聽說,原來雷將軍也號曰奮威,正與我的將軍號一般。這麼想來,你我倒是很有緣分。”
“往日微功,不值一提。”
“哈哈,雷將軍謙虛了,怎麼能說不值一提呢?哈哈哈……”孫瑜不著四六地扯了兩句,又道“許久不見我家那堂妹,聽說她遭水賊劫持,我也心急如焚。若諸位不介意,我先去看望下?”
趙累輕輕踢了雷遠小腿一下。
雷遠全作不知,抬手示意道“仲異將軍請。”
孫瑜正打算往艙門裡去,孫夫人先走了出來,阿鬥牽著她的手,寸步不離。
“我很好,不必看望。”她冷冷地看著孫瑜,大聲問道“那些水賊呢?想必都被兄長的精兵強將抓住了?”
孫瑜笑眯眯地道“自然全都被抓住了,他們個個都會被明正典刑!”
孫夫人昂起臉“有個光頭的大胡子,把他帶來!”
“呃……”孫瑜愣道“光頭大胡子是誰?”
有個軍吏打扮的人湊到孫瑜身後,低聲說了兩句。
孫夫人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就是這艘船上的光頭大胡子!你還真不知道嗎?讓他來!我有話對他說!”
什麼叫“你還真不知道嗎”?這樣的場合,這樣的言語是能拿出來提的?心知肚明就行了,說出來是要逼著兩軍火並嗎?
孫瑜嚇出一脖頸冷汗來。他知道自家這堂妹自幼被嬌縱得一塌糊塗,行事全無忌,隻怕她接著又要亂說什麼,當下對那軍吏喝令“把李……啊不,把那個光頭大胡子水賊綁來!”
須臾間,接替饒助指揮船隻的水軍都伯李桓,就真的成了光頭大胡子水賊。他身上套了兩圈繩子,從臨近船隻上被拘了來。
眾人眼看著他換乘小舟,再轉到孫夫人所在的走舸。沿途身邊有孫瑜部下的軍吏陪著,不停對他交待著什麼,無非是讓李桓死撐住水賊身份,莫要在孫劉兩家的大員麵前胡亂攀咬吧。
待到李桓被推推搡搡地押到近前,孫夫人向前幾步,看了看他。
“適才便是你下令向我母子放箭的。我本想稟明兄長,砍掉你們的腦袋。”
李桓滿臉冤屈,卻不敢開口,隻向身邊的江東將士狂打眼色。
“但我現在不想這麼做了。”孫夫人繼續道“我覺得,還是應該親自動手好些。”
話音未落,她拔劍就刺。
李桓如何想到會有這樣的事?就算想到了,他身上五花大綁,也不便躲閃,竟被孫夫人一劍捅穿了咽喉。
此舉使得整艘走舸上一片嘩然。而孫夫人緩緩抽劍,臉色煞白地對孫瑜道“以後不要讓我見到這種水賊!見一個,我殺一個!”
阿鬥緊緊牽著孫夫人的袍袖,瞪大了眼睛,看著李桓在甲板上扭動幾下,終於在血泊中咽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