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無疑問地確定,就在不久前,灊縣經過了一場激烈攻防戰,攻方是那個可惡的廬江雷遠,守方則是灊縣的駐軍。然後駐軍敗了,雷遠率軍入城。灊縣城裡裡外外,處處都是痕跡,絕對不會錯。
但這支敵軍究竟在那裡呢?
不在六安,也不在灊縣……難道撤回灊山裡去了?
他們費了這麼大的精神翻越灊山而來,又莫名其妙地離開,究竟是圖什麼?難道就隻為了讓我夏侯惇麾下數萬大軍跑個來回,熱個身?
吃飽了撐的嗎?
不可能。
他們一定做了什麼!隻是自己沒有想到罷了!這種未知的情況,就代表著最大的危險!
夏侯惇大幅度地轉動著脖子,挨個瞪視幕僚和部屬們,他們一個個都在故作苦思冥想,可一個個都沒有答案。夏侯惇覺得腦子一團混亂,豆大的汗珠從頭上冒出來,劈啪落到戎服上,洇濕了一大片。
他停馬在城門洞下發愣,後繼待要跟進的騎隊就不能行動,打算從這裡出門去修補城外營寨的民伕隊伍也不能動,但後繼的隊伍又在慢慢跟上來,於是不一會兒,就把城門堵了個瓷實。
“閃開!都閃開啊!”
來時經過的道路上,忽然有數騎狂奔過來,領頭一人高聲呐喊著驅趕堵塞在城門的隊伍,連喊了幾聲,嗓子都破音了。幾名騎兵沒有及時讓開,被他劈劈啪啪地揮鞭亂打,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夏侯惇一見那人,心理不由自主地“咯噔”一聲,大跳了幾下。
那人是自己留在沘水畔負責看守橋梁的部將。考慮到再過數日,將會有上萬名步卒從這座橋梁經過,夏侯惇打算從灊縣征集民伕,對橋梁進行加固擴建,所以特地留了一名部將帶兩三百人在那裡,做些前期的地勢勘察。
他怎麼來了?難道說……
夏侯惇壯碩的身軀微微晃了晃。他竭力控製住情緒,不緊不慢地揚聲道“何事如此驚惶?過來說話!”
那部將滾鞍下馬,嘶聲道“將軍!廬江雷遠的大隊兵馬就潛伏在橋梁附近,您率軍離開後不久,他們一湧而來奪了橋,然後向西麵急趨而去了!”
“什麼?”夏侯惇失聲驚呼。
他忽然明白了。
他從許都經汝南,再到安豐,沿途調集兵力向江淮。這數萬大軍或者是郡縣兵,或者是屯田民中強行征發來的,須得一邊行軍,一邊整編,一邊訓練,所以行動速度不快,部隊安置也略微有些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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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聽說灊縣有變,他緊急調齊了麾下各部精銳,在兩日內趕了兩百多裡路,直撲灊縣。與此同時,為了以防萬一,作為全軍副帥的於禁,又輕騎簡從前往六安。
也就是說,此刻尚在沘水西麵,向東緩緩進發的數萬步卒,其中既少精銳,也沒有能夠統合各部的、有份量的將領!
這樣的鬆散之兵,如果遭到雷遠所部精銳奇襲,會怎麼樣?
敵軍的目標,本來就不是灊縣或六安這樣的城池,而是自家所統領的援軍!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狡詐之人?怎麼會有如此陰險的陷阱?
我夏侯元讓作為曹公麾下地位最高的重將,統領數萬大軍支援江淮戰局。結果身在合肥的張遼尚在與敵軍主力對峙,自家所部卻遭敵偏師割草也似殺了一通,傷亡慘重……想到這個結果的一瞬間,夏侯惇隻感到強烈的羞恥。
這樣的局麵一旦出現,自己必然就會成為曹營全體將士的笑柄吧!
如此無能之人,以後還有誰願意追隨他上陣作戰呢?
夏侯惇狂怒之下,狠狠一鞭子抽在那部將的臉上,幾乎將他整張麵龐抽成兩截“混帳!你為何不早點報來!”
在部將的慘叫聲中,他大聲怒吼道“火速集合!隨我回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