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便是這個毌丘興。”雷遠問道“此人現在何處?”
馬忠稟道“因是降官,姑且使他和家眷們都隨本隊行動,陪著夏侯元讓。”
“夏侯元讓有什麼好陪的?他一個眼睛閃得很美麼?”雷遠冷笑著揮了揮手“這毌丘興能想到百姓,便是個好官了。給他幾個下屬,讓他巡行營地,安撫民眾,若有老弱病殘之人,準他撥付糧食、藥物,予以照看。”
“遵命!”馬忠應了。
雷遠猶自覺得不夠。
他在馬上逡巡了一會兒,往四周眺望。
正看見幾名少年簇擁著一輛裝滿新編繩索的板車,從營地裡往外艱難前進。地麵太過泥濘了,板車推著推著,忽然咚地一聲歪倒,一隻木輪陷進了泥塘裡,吱吱嘎嘎地扭動著拔不出來。車上一個瞌睡的半樁孩子被車輛的震動驚醒,茫然睜眼四顧,順手把鼻涕抹上身邊肮臟的包袱皮。
推車的幾名少年連連用力,有個少年喊著號子指揮同伴們。可他們身量未成,一時哪裡抬得動?板車一停,道路就被堵得嚴實,後頭的隊伍陸續止步,雷遠也進不去營地了。
雷遠歎了口氣,跳下馬來,大步站到板車邊上,雙手抓緊了車轅。
他突然來了這麼一手,部將和扈從們慌忙趕上來幫忙。武人們的體格、力氣遠非尋常百姓可比,頓時將那板車抬了起來,一口氣搬到較乾燥平坦處。
適才喊著號子指揮的少年向雷遠深深施禮“多,多謝將軍!”
雷遠略微點了點頭,並不多言。
這少年雖然行禮,卻不顯得刻意阿附,行禮過了,便回到板車那邊。
雷遠本以為他要推車繼續趕路。卻見他指手畫腳地向幾名同伴吩咐,接著又叫來同一隊列的十餘人,打算先往林間扯些枝條枯木來,把路上那個積蓄泥水的大坑填上再走。
有人反對,說這事與他們沒關係,還是先把手上正事先辦了。
少年正色道“舉手之勞,而惠,惠及眾人,難道不好麼?一,一,一隊的正事,何如一,一營人的正事?”
他似乎頗有威望,眾人聽了他這般說,便紛紛去林間搬去枝條。
此時雷遠折返回來上了馬。他一邊雙手摩擦著,搓掉指掌處附著的汙泥,一邊對左右抱怨“確實是亂,須得從百姓當中簡拔一些有威望、能服人的,否則真不知要亂到什麼時候……你們看看,負責這一隊百姓的管事之人何在?竟讓一個半樁孩子拿主意!”
賀鬆站在雷遠馬前,有些尷尬“咳咳……將軍,這少年人,便是這一隊百姓的管事之人?”
“嗯?”
賀鬆略微壓低些聲音“將軍,這少年人乃是老鄧的族侄,叫作鄧範。此前在汝南當過稻田守叢草吏,勉強得些俸祿。因為老鄧托付過,所以我讓他姑且做個管事,日後也好記功拔擢。”
“原來如此!”雷遠扭頭過去看那少年,見他已扛著一蓬枝條過來,蹲在泥塘邊上,將之細細填進深處。這一來,他身上的汙泥可就更不能看了,臉上也濺了好些泥點子。
正要誇讚幾句,後頭又一支騎隊過來,打頭的乃是吳班。
軍務要緊,雷遠迎上去問“元雄,隨縣那邊如何?”
吳班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凝重“曹軍增兵了。來的是偏將軍高祚和常雕所部。我還聽說,曹公已經到了襄陽!”
雷遠身邊的將校們有人低聲喝罵,有人歎息,有人驚呼,有人倒抽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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