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辭如此鏗鏘,誌氣如此壯烈,到最後卻成了這般。
薑冏不明白這些人是怎麼了,更不明白他們這樣做是圖什麼。
他隻能長長地歎氣,看著馬超獰笑著走近。馬超身上的魚鱗甲片輕輕抖動著,像猛獸漸漸逼近獵物,身上的毛發隨風飛揚。
薑冏文武雙全,十分擅長劍術和槍法。他當即拔劍在手,擺出了凝神戒備的姿勢,預備死鬥。
這時候,驛站外頭有一名羌胡騎兵進來稟報“將軍,各部都已經安排好了!”
馬超不經意地回頭問道“全都盯住了?沒有疏漏吧?”
“按照伯弈公的安排,咱們的本部鐵騎三千,兵分五路,分彆迫近龐恭、姚瓊、孔信、李俊、王靈六部的營地,黃昏時分動手,必將他們一網打儘。”
馬超滿意地點了點頭“伯奕、義山,我的人都已經準備好了!接著就看你們兩位!”
薑敘躬身道“涼公,請稍待。”
大概是因為薑敘這些日子偵查叛逆十分得力,馬超對他的信任簡直超乎尋常。薑敘請馬超稍等,馬超就真的站在原地,耐心等了會兒。
須臾間,又一人奔進驛置的院落裡,向薑敘跪稟“參軍,涼公的部屬都已經散出去了。”
薑敘和楊阜對視一眼。
馬超笑道“我讓龐德帶人去辦,自然妥當。三千騎橫掃那五處營地,用不了半個時辰。”
馬超在涼州經營數載,威懾周邊羌氐。三年前他就能帶領上萬鐵騎橫行關中,迫近長安城下,此時的力量隻有更強。
不過,其部眾的數量雖多,組織體係仍然保持著羌胡部落的古老模式。馬超以總帥的身份向各部酋長、渠帥發令,各部酋長、渠帥再層層向下傳達,逐次動員人手。真正屬於馬超本部,可由他隨意調遣的兵力,始終是龐德所部的三千鐵騎。
此刻按照薑敘的建議,這三千鐵騎分為六路,最遠的散到了七十裡外李俊的駐地,近的也在三四十裡有餘。
若漢家大軍布陣,本不至於如此鬆散,羌胡騎兵要分割草場,所以非得如此不可。
馬超想了想,又對薑敘道“那些地方上的部曲、雜兵,便依照此前的安排,都由我來殺。但是,彙集在尹奉軍營裡那些涼州士人,都交給你!”
說到了這裡,馬超指了指薑冏。
薑冏平舉著長劍,就在馬超身前丈許處戒備,可馬超仿佛全不在乎。
他很輕鬆地道“你們這些士人的心思,太複雜了。所以,涼州士人若還真有忠心,現在就展現給我看!就從薑冏這個狗東西開始!”
薑敘和楊阜又對視一眼。
楊阜快步出外,沉聲呼喝了幾句。數百乃至上千將士的踏步轟鳴聲,隨即傳入驛站裡。
薑敘握緊了腰間的劍柄。
他的臉色依然嚴肅,嚴肅得甚至有些古怪。
他向薑冏微微頷首“仲弈,此前各部的調動尚未完成,我們不能露出破綻,不得不等。所以子瑛之死,我也很痛心。”
馬超的眼神猝然一厲“薑敘,你在說什麼?”
他的腦子轉不了那麼快,一時想不清楚薑敘這句古怪言語的意思。但多年征戰所培養出的本能,使他感覺到了彌漫在空氣中的危險氣息。
薑敘緩緩拔劍。
站在門楣處的楊阜抽刀在手。
與此同時,在驛置周圍的數百名薑氏、楊氏宗族部曲紛紛抽刀拔劍,刃與鞘摩擦之聲彙集在一起,發出“唰唰”之響。
“涼公,仲弈雖然組織人手襲殺你,卻並沒有勾結外敵。至少,這幾年來沒有。但他的行事,卻恰好吸引了涼公你的注意力,使得真正與益州訂約之人,能夠放心大膽地展開行動。”薑敘說話的時候,開始有部屬湧入驛置的院落,將馬超的少量親信圍攏在垓心處。
“這幾年來,漢中王那邊負責與涼州聯絡的,是護軍將軍、尚書令法正。而在涼州這邊,與法正保持著聯係,隨時準備為漢中王奪取涼州的,是我。”
薑敘微微躬身“涼公,我已布下天羅地網在此。請你束手就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