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就在美娟苦苦哀求到顧老太太忍不住要趕人的時候,西屋的門開了,童韻走出來,手裡端著一個瓷碗,裡麵是半碗的奶。
“美娟,你家苦瓜的事我聽說了,孩子缺吃的,我剛給你擠出來這麼半碗,是從蜜芽嘴裡克扣出來的,你趕緊拿過去給苦瓜吃了。可是奶水這個事兒,救急不救窮,我能給這一次,委屈下蜜芽也沒什麼,卻不能次次,畢竟我家蜜芽兒還小呢。你過了今日,還是再想辦法吧。”
劉美娟看著那半碗奶水,自是千恩萬謝,但聽了童韻的話,知道再說無益,以後怕是沒有了。
等到劉美娟走了,童韻才對自家婆婆道:“劉美娟這個人,我看是個心狠的,俗話說寧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咱們和她是鄰居,不必得罪她,但是也不必巴結著她。給她半碗,算是了結了這事兒。至於她以後再想喂奶,那自然是沒有,不說彆的,隻說她家孩兒發高燒,就怕是傳染的,萬一傳了咱家蜜芽兒可就不好了。”
顧老太太倒是沒想到傳染這一層,一聽這話頓時有些害怕,當即讚同:“還是童韻你想得周全,舍她半碗就半碗,以後再沒有了!”
此時恰好陳秀雲從廚房出來,正打算去上工,聽到這個,不免嗤了聲,很是鄙視。
“哼,就她家孩子金貴,沒奶就喝米湯唄,怎麼好意思來搶咱家蜜芽的奶!”
誰家的奶不是糧食變的啊,蜜芽兒的奶也不是童韻自己就能產出來,也都是各種補養出來的,一個小子家,吃什麼不是長大!
“以後她再來,娘你和童韻都不用搭理,讓我來,不說得她捂著臉回去我都不姓陳!”
這話說得童韻都不由得噗嗤笑了。
“給她半碗,不是看她劉美娟,是看孩子可憐,以後自然再沒有了,不去理會就是。”
劉美娟在吃了童韻的一次奶後,自己還是沒有,又沒臉再來顧家要,最後沒奈何,隻能乾脆斷了奶,拿著小勺子喂起了小米湯。
接下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進了臘月,眼看就要過年,大家就開始準備著過年的東西,生產隊裡也是熱火朝天,打算把隊裡最肥的那頭豬宰了,給大家分肉吃。
除了個彆過得好的,或者能去山裡自己捕個雀兒的,生產大隊絕大多數人沒吃過肉,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是一個個嘴裡都忍不住流口水。
過年,能吃肉了啊!
可就在這個時候,大北莊子生產大隊的陳勝利卻得到一個消息,村裡又要過來一批知青了。
前幾日回娘家,她娘就問她了,老顧家那麼好的條件,就沒給牙狗吃個稀罕物牙狗若是有口吃,好歹也給娘家兩個侄子勻一點過去.
於是她回來就和婆婆說著,看看能不能讓城裡的大伯問問,這個小的孩子都吃什麼。誰知道這才幾天功夫,大伯哥那邊就托了大隊長送來了兩瓶子麥乳精。
她這邊燒著火,那邊可是支著耳朵全聽到了。
麥乳精,那是好東西,一般人都弄不到,就是在縣委裡的大伯哥都費了老大勁兒才弄到的。
整整兩罐子呢!
於是蘇巧紅就盤算著,一罐子送到剛生了娃的童韻那裡,另一罐子應該送到自己這邊吧?
想到自己小牙狗喝上麥乳精後,那個美滋滋的樣子,再想著把那麥乳精挖一些送回娘家,自己娘還有嫂子看著自己那目光,蘇巧紅自己都舒服地出了口氣。一時腦子裡又開始轉悠著,當然了,不能給多,就拿個小瓷碗裝一點讓娘家嫂子嘗嘗就行了。
蘇巧紅就這麼盤算著,連給娘家嫂子到底多少,以及到時候如何給他們說這麥乳精多麼多麼金貴,多麼多麼的營養,這些說辭都想好了。
可是誰知道,盼到最後,那兩罐子麥乳精,竟然全都送到了老五媳婦房裡。
竟然一罐子都沒給自己留下?
蘇巧紅開始還有些不信,後來支起耳朵再細聽,果然就是,全都送過去了!
這下子她心理不好受了,再抬眼看看三嫂子正放鍋裡貼餅子。
“娘說了,給老五媳婦的乾餅子裡摻點白麵,要不然咱這紅薯乾餅子太費牙,月子裡吃壞了牙,這輩子都遭罪。”
說著間,三嫂子利索地把剛貼好的幾個帶白麵的乾餅子單獨放到旁邊一個小籮裡。
蘇巧紅心裡的那個氣,終於忍不住了。
她瞅了瞅外麵,便開始對馮菊花攛掇了。
“三嫂,你聽到了嗎,剛才大伯哥托大隊長送來了兩罐子麥乳精。聽那意思,這麥乳精可是個好東西。”
馮菊花貼好了餅子,又麻利地刷了一把鍋,聽到這話,動作都不帶停頓的。
“是啊,好像是個好東西!”
蘇巧紅本來那句話是想挑事的,誰知道遇到這麼一句沒心沒肺的話,竟然根本不接這個茬,當下也是無語了,怎麼遇到這麼一個傻的?
不過想想,她還是按捺住了心裡的憋屈。
要知道在老顧家,顧老太是頂頭老大,平時不說話就算了,一說話,那必然是板上釘釘的,底下幾個兒子沒有不聽的。沒辦法,人家見識廣,又是小學的老師,拿著隊裡的工分,折算成錢那也是一個月十六七塊錢!
有錢有輩分,誰敢說半個不字?
蘇巧紅可不敢去找婆婆說,到時候婆婆一個眼神瞟過來,淡淡地來一句:還有沒有規矩?
她就受不了了。
蘇巧紅也不敢去找自家男人說,她想都不用想,自家男人開口一定是:娘一個人把我們哥五個拉拔大不容易……
蘇巧紅當然更不敢去找二嫂陳秀雲說。
要知道陳秀雲和她那娘家堂兄弟陳勝利,那都是跟著自家婆婆學認字的一串串,是婆婆看著長大的,一個個把婆婆看得比親娘老子都要重。
自打這陳秀雲嫁過來老顧家,她和婆婆就是婆媳二人組,婆婆就是營帳裡的元帥專管發號施令的,陳秀雲就是按衝鋒陷陣的將軍,那真叫一個指哪打哪!
蘇巧紅掰著手指頭數了一遍,發現自己誰也不敢去找,最後隻能找上了這老好人馮菊花。
馮菊花這個人吧,脾氣好,人也隨和,平時笑模笑樣的,但是小兒子黑蛋才一周歲,難保心裡就沒個想法。
還是能試一試的。
於是蘇巧紅瞅著馮菊花,長歎了口氣:“我瞧著咱黑蛋吧,瘦巴瘦巴的,怎麼看怎麼心疼,三嫂你也該去問問娘,看看能不能允一點麥乳精,好給咱黑蛋補補。要不然彆說你這當娘的,就是我這當嬸嬸的,看在眼裡也是心疼。”
這麼一番話,可把手下忙碌不停的馮菊花給說愣了。
她想了想,好像這事很有道理,可是再想想,不對啊:“黑蛋是瘦巴,可那是隨他爹,他爹就是比起其他幾個兄弟瘦啊!再說了,一個臭小子,要喝什麼麥乳精?忒糟蹋東西了!”
說完這個,徑自出去了。
蘇巧紅坐在那裡“哎哎哎三嫂”要喊住她,怎奈人家根本沒當回事。
最後蘇巧紅呸地衝著灶火吐了口:“這就是個傻子,稀裡糊塗的,淨被二嫂和娘哄著了!什麼叫臭小子糟蹋東西,小子才好呢!臭丫頭片子吃這麼好,那才是糟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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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韻不知道在灶膛前才發生的這事兒,不過她也在盤算著五鬥櫥裡的這兩罐子麥乳精。一開始的時候娘放在這裡,她沒說什麼,因為她也怕自己奶水不夠,委屈了自家這小家夥。可如今兩天過去了,她奶水足得自己往下淌,這下子總算舒了口氣。
“這兩罐子麥乳精,是個營養東西,補得很,留一罐子在我這裡,另外一罐子,你拿咱娘房裡去吧。她受了一輩子苦,每天去學校裡也費嗓子,讓她老人家好好補補吧。”
“咱娘說了,留這裡給你補身子。”
童韻望著丈夫,搖頭歎:“我這裡每天一碗紅糖水雞蛋吃著呢,哪吃得了兩罐子麥乳精?這又不能天天吃,就偶爾吃一碗解解饞補補身子罷了,一罐子能吃好久了。再說了,娘對我好,偏疼我,如今我生下咱家閨女,咱娘更是擺明了要向著。咱娘向著咱,上麵幾個嫂子都是大度的,不會計較這點子事,可是你也應該能看出,四嫂子那人,怕是會往心裡去。她家牙狗兒又小,才八個月大,未必不惦記著這點吃食。如今你拿著放到咱娘屋裡,隨便咱娘怎麼吃用,或者幾個孫子過去她屋,她給衝一碗,這事看著好看。”
顧建國想想也是,看看自家媳婦那鼓囊囊的地方,再低頭看看炕上睡得香甜的小娃兒,到底還是抱起一罐子:“還是你想得周全,那這罐子我就送咱娘屋裡,等趕明兒下了工,我去冰上打魚給你補身子。”
說著間,顧建國也就過去正屋了。
老顧家這院子還是解放前顧建國他爹在的時候蓋的,想著家裡孩子多,老長一溜兒,四邊都是屋子。如今顧老太太獨個住在大北屋裡,老二顧建軍和老三顧建民住在東邊各一間,老四顧建黨和老五顧建國住在西邊各一間。
院子裡的雪已經被二嫂掃乾淨了,顧建國邁進正屋,隻見他娘正在那裡把報紙往牆上糊。
報紙是大隊長陳勝利那裡得來的廢報紙,沾了麵糊粘在牆上,圍著炕粘了整整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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