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大人解了第一次城圍,城牆受損,無法再守。公爵大人決心攔截反叛軍的第二批軍隊”年輕的騎士聲音嘶啞,仿佛字字帶血,“公爵大人戰死,將軍誓死守城,讓我們來告訴陛下古倫底重騎兵到了”
公爵大人戰死、古倫底重騎兵到了。
像兩顆巨石驟然砸進了平靜的湖麵,軍隊中忍不住爆發出了一陣陣驚呼。
公爵大人
戰死。
國王的喉結滾動著,他咬緊了牙關,仰起了頭。仿佛是兩天一夜的急行軍的疲倦一下子翻了上來,眼前的世界似乎突然地重重一黑,一切都變成了灰色。
滴答。
耳邊仿佛又一次響起了血滴落的聲音,輕輕的,教人的呼吸在一瞬之間變得無比艱難。那滴血那是白金漢公爵的血,是他叔父的血。
他心口湧動的是什麼那些一點點將他凍結的是什麼
他曾經一無所有,回到羅格朗,他背負起了一個國家,一個家族的命運。可他也終於有了一些什麼。他隻擁有多少東西啊他又有多少東西是可以失去的他是不是該放聲悲哭他是不是該嘶吼該咆哮誰來教他嘶吼誰來教他咆哮
他過往的那些年裡,所有人都想要他死去,他在世界的仇恨與冰冷中掙紮活下來,早已經不會哭泣也不會軟弱,現在誰來告訴他如此悲傷的時候,該怎麼樣讓眼淚流下來
太久的沉寂。
一名騎兵從隊伍中走出,來到了國王的身邊。
他是薔薇鐵騎的副將,也是一位熟悉白金漢公爵的老騎兵。
當初國王決定進行軍事改革,組建起新的王室親兵時,白金漢公爵到底還是擔心希恩將軍太過於年輕,經驗不夠,於是委派他擔任了這一支薔薇鐵騎的副將。
副將走到國王身邊,國王正看著紐卡那城堡的方向。
在看到國王的第一眼時,副將幾乎以為國王隨時要揮鞭策馬,奔往那片有可能是白金漢公爵埋骨之地的地方。
國王握著馬鞭的手關節攥得泛起森冷的蒼白,那一鞭最終還是沒有揮出去。
“陛下”副將低聲開口,那一瞬間他覺得眼前的仿佛不是羅格朗的君主,而隻是一個失去最後一位敬愛長輩的年輕人,隻是白金漢公爵的侄子。
白金漢公爵對於國王也許不僅僅隻是叔父那是以生命守衛他的人啊,威廉三世去世得太早,白金漢公爵對於國王而言,應該是等同於父親般的存在吧。
失去父親的孩子,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撤”
國王低著頭,盔甲落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臉,這位永遠高傲強勢的君主在這一刻看起來隻像一位悲傷的少年。但是他的聲音卻分明還是國王。
他是白金漢公爵的侄子
也是國王
誰都可以流淚,誰都可以痛苦,誰都可以不顧一切地憤怒,但唯獨國王不可以。
軍隊騷動起來。
騎兵們沒想到國王會下達這樣的命令。
白金漢公爵戰死,國王難道不為公爵複仇嗎
“我說了撤”
國王低吼起來,像暴怒的年輕獅子。
“撤回班茲城”
副將沉默地看了看低著頭的國王。
他想起了曾經自己問白金漢公爵,問他為何十幾年如一日地守衛著年少的國王。那時白金漢公爵說“因為他是薔薇家族的希望,他會是一位真正的帝王”。
副將那時候不明白。
現在他明白了。
眼下撤軍是他們真正該做的。
他太了解白金漢公爵了,他知道白金漢公爵指揮的王室鐵騎是什麼樣一個概念。但是白金漢公爵戰死了。而紐卡那城堡淪陷,他們就算再向前也沒有意義。疾馳而來的先鋒騎兵沒有攜帶任何攻城的器械,他們不僅沒有辦法將城堡從敵人手中奪回來,甚至還有可能要麵對已經抵達古倫底重騎兵。
這對奔馳已久的薔薇鐵騎來說是一場很有可能會輸的戰鬥。
前麵的軍情如何,一切未知,兵不行險,這是任何一個指揮軍隊的將領都必須做到的。
白金漢公爵隕落,這對整個羅格朗來說都是巨大的災難。這個時候,他們承受不起第二場災難般的戰敗,那會使整個北地平叛的戰爭都會陷入低迷。
所以
他們隻能撤。
撤到距離他們如今最近的自治城,班茲城。在那裡堅守,等待後續部隊的到來。
這是他們真正該做的。
副將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了酸澀和悲傷。他最後看了一眼國王,調轉馬頭,回到了軍隊中。
國王木然地站在冰天雪地裡,看著在自己的命令下,騎兵們前鋒化為後部,後部化為前鋒,在雪地中朝著來時的方向緩緩離去。
國王靜立,沒有動。
很快,這片雪坡上隻剩下了國王一人。
他忽然嘶聲笑了起來。
沒有眼淚,沒有悲哭,隻有嘶啞壓抑的笑聲。
怒火與悲傷奔騰在他的血管中,激蕩起古老的薔薇家族的瘋狂,他死去的父親,他死去的叔父,他死去的所有先祖他們的意誌複蘇在他的身上。
國王在北風中仰起頭,看著蒼蒼茫茫的天空,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他的聲音裡帶著那麼濃的血腥,仿佛一個可怕的怪物已經從他的心裡打破了枷鎖釋放出來了,現在那嗜血的怪物正在發出它的咆哮。
帝國的老雄獅隕落在血泥裡,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血腥君王。
“您看著”
“我要薔薇王旗飄揚大陸,要日不落的榮光亙古,要黃金馬車所過萬民臣服”
他要白金漢公爵一生堅守的夙願成真要薔薇家族的榮耀複蘇在這片大地之上
那些殺了白金漢公爵的,不論是誰,他都要砍下他們的頭顱,要碾碎他們的罪骨,要他們的靈魂永跪墳墓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