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劕
“倒也行了!起碼祖師能學這種法術,試煉之事,又可談起!”
“若你真能傳下此經,眾修當作三稽首!武當興矣!”
老修士頓時紅光滿麵,精神煥發,全不見剛剛茫然魔怔之色。
“這並不算什麼大事。”
五牙天書本就不全,隻是五符仙經的一部分,而且修行條件苛刻,即使廣傳也不能有幾人練成。
與其擔心什麼秘密泄露,倒不如說,害怕這經文失傳於世,才是最應該擔心的。
嬰兒雙眼通透,仿佛能看透人心,此時茫然的望著周圍眾人,靈智回歸,但是由於洞雲祖師已經二百年困鎖在魔障之中,他的智慧也已經被魔障所取代,此時回歸出來的,僅僅是元神中沒有被侵蝕的那一部分。
周圍已經有人為嬰兒換上衣服,雖然隻是披了一件青衣小衫而已。
青衣小帽,是這個時代道教之中的一種常服,修煉方便,生活也不影響,連張天師當年在紫禁城當看門大爺的時候,穿的都是這樣的衣服。
智慧回歸,元嬰小孩立刻掙紮,力氣巨大,一把將為他穿衣的那個道士撇開,又是警惕的看向周圍。
“你?你們?”
洞雲祖師忘卻了很多事情,但也有記得的,畢竟執念深重,作為純陽境能陷二百年魔障,鎖住智慧心神的方法,他是有的。他皺起眉頭,問道“伱們是武當山的人嗎?張三豐在什麼地方?我怎麼會變成嬰兒?”
“這道袍看著不像,你們是哪個派的?怎麼魚龍混雜的?”
“你?你又是誰?怎麼敢穿著黑色的衣服?”
洞雲祖師看到了姬象,穿著黑色的祭祀之服,簡直像是拜祭神靈一樣,怎麼能有道教的人在平常穿著這種衣服呢?
“你是要去祭拜哪個神仙嗎?可你這麼年輕,怎麼能穿著黑色的祭祀之服?”
“你不配當主祭啊。”
太年輕了,不可能有如此年輕的人去當祭祀神靈的主祭,不僅是能力不足,資曆和法術肯定也是不足的。
“你們都看著我乾什麼?!”
洞雲祖師齜牙咧嘴,他的性格也因為魔障的侵蝕,損毀了很大的一部分,表現出來的狀態就像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對萬事都很警惕。
“祖師!”
周圍的道徒都對洞雲祖師躬身行禮,連姬象也不例外,這讓洞雲祖師差點蹦起來,大罵道“你怎麼敢穿著這身衣服拜我!”
“我還沒死呢不對!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記得我記得”
他罵著,稚嫩的臉上頓時懵了一下,他竟然不記得之前在做什麼了,全部斷片。
“不對,不對!忽必烈十二年的時候,我和真常子、張三豐來這裡修繕唐代的五龍觀”
“然後然後我收了個徒弟”
“然後”
他眼中全部是茫然,記憶在此出現巨大紕漏,立刻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忽必烈還活著嗎?”
“真常子,張三豐呢?”
姬象在一旁回應“如今是明朝,在位天子姓朱,年號萬曆。”
“今年是萬曆二十五年。”
“萬曆?萬曆是誰?!年號不是至元嗎!忽必烈死了?”
姬象“元世祖已死三百年了。”
洞雲祖師懵了,他看向那幫拜見他的武當山人,幾個老修士立刻道“皇道道子所說的不錯,元朝已經無了。”
“一切舊世隨風而散,距元世祖死,已是三百又三年。”
這巨大的歲月落差感,讓剛剛恢複過來的洞雲祖師一下子被砸懵逼了,他看看這幫人,看看那幾個頭發花白胡子拖的老長的古稀修士,再看看黑衣的姬象,最後看看武當山的建築。
這裡地覆天翻,被摧毀的不成樣子,但是遠方依舊能夠看到一些山峰上矗立的偉岸宮觀,仿佛在雲端一般。
在他來修繕這裡的時候,隻有四處可住人的地方。
絕沒有那些山頭上雕梁畫棟一樣的建築。
“那是哪個大汗為我等修築的?”
“祖師,不是哪位大汗修的,是明朝開國時,太祖皇帝與成祖皇帝為我武當所修築的。”
姬象在一旁解釋“元末天下大亂,世間動蕩,很多東西都已經被摧毀了,留不到現在。”
並且告訴洞雲祖師,元朝隻存在了九十餘年,雖然名義上有十六個皇帝,不過前五個從成吉思汗開始都是追封的,後麵的十一個皇帝之中,少帝二十七天,明宗百八四天,加起來還不到一年。
到了王朝末期,這曆朝曆代,無論過去未來,社會形勢大體上也是相似的。
天災人禍、民不聊生、階級固化、貪汙腐敗、起義不斷、外敵入侵,而執掌國家權力的君主或者大臣們屍位素餐,抵製改革和進步,隻沉淪於收繳金錢的美夢中,最後有些人和皇帝一起品嘗到亡國亡身的苦果,而有些人,則是成功苟進下一個時代,又能延續數百年的香火和權利。
最後,有人打出驅逐韃虜,恢複中華的口號
洞雲祖師簡短的聽完了元朝覆滅的經曆,隻覺得如夢如幻,他現在記憶斷片,不過即使沒有斷片,他在最後陷入魔障之前,也還是活在忽必烈統治的時代。
就像是一夢黃粱,醒來之後,天地都更換了,不過,與前代有什麼不同嗎?
或許,至少是天下的主導權,重新回到了漢人手裡?
他摸了摸自己,對姬象道“那我是怎麼變成嬰兒的?”
姬象簡單的講了一下,誰知洞雲祖師頓時笑出聲來
“五行俱全,將無形元嬰化為有形?這還是世間的法術?天下怎麼可能有這種法門!這不是常世之經所能做到的事情!”
姬象則是笑著回應
“是。”
“所謂仙經,即做常世之經所不能做到之事。”
“所謂仙法,即有常世之經所不能企及之能。”
“可謂仙矣。”
洞雲一愣,默然許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