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鬆說“弟兄們也累了餓了,吃,過了這村,可就沒那店了,再往山裡一鑽,又得餓肚子了。”
大夥兒也就不客氣了,都開始吃喝起來。
吃著喝著聊著,飯剛吃完,計劃也就在月鬆的主導下,在大夥兒七嘴八舌地添油加醋下完成了。
可眼下鬼子鬨騰得正歡,這兩天怕是得在這暗室裡窩著了。
晚上大家東扯西拉的聊了好一會兒後,幾個人就擠在一張大通鋪上,暖暖和和地睡著了,那個鼾聲哦,真是此起彼伏,一ng高過一ng。
從羅溪走出來的月鬆,飽讀詩書,經過了宗族祖訓的熏陶教化,當然要比這幾個隊員習慣好得多。可月鬆並不討厭這些咋說都有些粗俗的弟兄,跟他們一起呆久了,反倒很習慣甚至喜歡上了他們的粗俗自然,正所謂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毫不遮遮掩掩,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淳樸厚道,全在他們身上體現出來了。
所有人都熟睡了,可月鬆卻睡不著,剛才又把出城的計劃仔仔細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今天連續出現的意外,讓月鬆更不敢大意。許是想得太細了,太久了,竟然睡意全無,一個人睜大了眼睛躺在通鋪上,不由得想起了羅溪。
明兒就是大年除夕夜了,從長大到而今,月鬆恐怕要第一次不能與家人一起過除夕了。年飯的桌上,爺爺一定會念叨自己,父親許是會責罵自己,母親肯定會護著我的,嗬嗬,大嫂的確很美,有點指削蔥根的味道,放鞭的時候小侄估計就會想起我了……
月鬆想著想著,不禁眼眶裡有些熱乎乎的,鼻孔裡有些濕潤潤的,酸酸麻麻的感覺,那就是想哭的暢快,那就是家的溫馨和幸福。
哎呀,月鬆忽然想起了什麼。原來,月鬆驀然想起了自己帶領三營在大彆山東麓與日軍作戰的事,戰場距離羅溪隻有幾十裡地,怕是爺爺他們早已聽聞了。自己好幾個月沒有回去了,而且與國軍部隊也失去了聯係,再說三營的兄弟們都陣亡了,估計爺爺都以為自己已經為國壯烈殉國了,爺爺一定很惋惜自己摯愛的孫兒,但又會為自己有這麼一個英勇的孫兒而倍感欣慰。母親一定流了很多淚,父親怕是還會在一邊罵自己是不孝子孫,丟下父母,是個不儘孝的東西……
街道上尖銳的警報聲把月鬆從回憶中拉回到了現實。
有人敲門,“咚咚咚”的,響聲很大。
不好,都用腳踹了,是鬼子。
月鬆輕輕地叫醒了熟睡著的兄弟們。兄弟們一個個把頭從被窩裡豎起來,認真的聽著外麵的動靜。
門開了,估計是老丁或者是老蔡。
鬼子進來了,“乒乓乒乓”的似乎是在砸東西,想必是在翻箱倒櫃的找人。
“都起來,把衣服穿好,做好戰鬥準備!”月鬆果斷地命令道。
弟兄們輕手輕腳地麻利快速的穿上了衣服,拿起了武器,子彈已經上膛。王秘書也起來了,摸著黑正在穿外衣呢。
“咚咚咚”,是腳步聲,已經上了木板樓梯了。
“鄧鳴鶴、草根兒和常超,你們把王秘書帶到下麵的暗門邊,做好撤退準備。其他人,跟我守在這裡,一旦交火,你們三個立即護送王秘書從下水道撤離,我們隨後跟上。”
“是!”三個人小聲答道。
“噗通”,“啪啦”,鬼子已經在暗室外麵翻找了。
月鬆輕輕地把小桌子放倒,把桌麵對著暗室的門,李大壯把歪把子機槍對準了暗室的門,其他人也都做好了準備。
“皇軍爺爺,這是客人吃飯喝酒的地兒,您慢著點兒,這麼倒騰,我還怎麼做生意啊。”是老丁的聲音,“來來,坐下坐下,皇軍爺爺啊,大半夜的,不冷不餓嗎,我去給你們弄好吃的。”
“老板,你這幅字是哪裡來的?喲西,中國王羲之的書法,喲西。”估計是個鬼子軍官,而且是有些文化的鬼子軍官。可這狗日的喜歡什麼不好,偏偏看上了這幅字,要知道,暗室的機關就在這幅字的後麵啊。月鬆和眾兄弟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氣氛更加緊張了。
“哦,皇軍您眼界不錯啊,看得出,您是行家。”是老丁的聲音。
“嗯,中國書法的,我大大的喜歡,這幅字,我的,帶走了。”鬼子軍官說,還裝出一副很文明的樣子。
“彆介啊,皇軍爺爺,這幅哪是什麼好字啊,樓下我房間裡有更好的,走,我們拿去?”老丁想引開鬼子軍官。
“八嘎,就這幅!”鬼子就是鬼子,一點人味的沒有,人臉一拿,狗臉一掛,說翻臉就翻臉。
那鬼子軍官說完就動手摘下了那幅字,老丁想上去攔,可哪裡攔得住啊。
那幅字被拿下來了,字後麵的暗格也就暴露無遺了。肯定是那鬼子軍官看見了暗格,隻聽見“次啦”一聲,鬼子軍官抽出了戰刀,一定已經架到老丁脖子上了。
李大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提起機槍就準備往外衝。月鬆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大壯,對著大專搖了搖頭。大壯瞪著眼,咬著牙,恨得牙彎彎的。
“哎呀,皇軍爺爺息怒,息怒啦,這是神龕,拜神的,聽說你們大日本帝國也有拜神的,如來佛、觀音菩薩,咱們一樣的,嗬嗬,一樣的。”老丁嬉皮賴臉地和著稀泥,胡亂地糊弄著鬼子軍官。
鬼子軍官將信將疑地說“神龕?如來佛?觀音?為什麼躲躲藏藏的,神神秘秘的?”
“哎喲,這個您皇軍爺爺就不知道了,咱們做生意的啊,是有講究的,不藏著,就這麼敞亮地供神,那就不靈了,就是靈了,也都靈在客人身上了不是,要不,您也來上一柱?”老丁還真能糊弄人,到底是在鬼子眼皮底下乾革命的,一口一個皇軍爺爺的,喊得到還挺順口。不過這大概就是能屈能伸,月鬆心裡不禁對老丁增加了幾分佩服。
鬼子軍官被老丁糊弄得迷天迷地的,想發怒又找不到理由,轉而又有些氣急敗壞,竟然舉起戰刀,大喊一聲“八嘎”,一刀把老丁的香爐給削去了一大塊。
還好,機關是要左半圈,右半圈才能開門的,那一刀下去,香爐是被砍去了一大塊,可暗門卻一動不動。
鬼子軍官見也沒找到什麼,就拿著那幅字,喊了聲“開路”,帶著一群小鬼子撤了。
等鬼子們走遠後,老丁才進了暗室,小聲地對月鬆說“羅隊長,不必擔心,這隻是例行搜查,沒事,沒事,放心地睡大覺,外麵有我們,天塌不下來。”
“老丁,你們的工作真是不容易啊,換了我,肯定乾不來。”月鬆心懷敬佩地說。
“嗨,沒事,習慣了,都是打鬼子,隻是方式不同,你們那身功夫,那精準的槍法,換了我們,更玩不來,嗬嗬,睡,我不打擾你們了。”老丁總是笑嗬嗬的,這樣在敵人的心臟裡工作,壓力之大,可想而知,可他卻依舊樂觀得很啊。
老丁走後,月鬆讓大夥兒都睡下了,自己也不再七想八想的了,等鬼子打跑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麼想著,月鬆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