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萬年過去了,這把劍她一直放在身上,卻始終不用,怕劍壞了就沒人能夠修得好了,當時師父隨手打造出來,雖非什麼絕世名劍,可在她看來,這就是比世上任何絕世神兵都要好的劍。
那時她問師父劍可有名?無塵說還沒想好,等以後想到了再告訴她,可是……卻沒有以後了,後來她便給劍取名叫做“小柒”,因為師父總是喚她“小七”。
“臭師父……”
……
三天後,任平生又回到了當年他與何伯逃亡時路過的江南小鎮,他離開玄州的時候,沒有去古桐鎮找何伯,三年前他已經“死”了,如今他又“活”過來了這件事,最好還是不要讓人知道了,任平生這個名字,他也暫時不用了。
時隔七年,他又回到了這裡,當年娘親留給他的那枚玉佩,大概也落在這裡了吧,可為何才七年,這裡竟有一種人事皆已茫茫的感覺?
江南小鎮,已不再如當初般熱鬨繁華,如今十室九空,大街小院,青天白日裡,竟見不到幾個人影,街上連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都沒有,更彆說那些穿街過巷嬉笑玩鬨的孩童了。
這裡怎麼了?難道遭遇兵燹之禍了麼?可房屋建築並無損害,莫非是天災?瘟疫?但今日陽光明媚,風和日麗,鳥語花香,又怎是天災?
那便是人禍了。
“嗚嗚嗚,娘親,爹爹走了三年,什麼時候回來啊……阿寶想念爹爹了,昨晚又夢見爹爹了……嗚嗚嗚……”
“噓……阿寶,彆鬨,彆出聲兒……”
正當此時,前麵一間小巷院子裡傳來了聲音,如今任平生早已非凡世普通人,再是細微的聲音,百步之內也能清晰入耳,當下他便循著哭聲往那巷子裡找了去,來到一間朱漆早已脫落,木板開裂的破敗屋門前,他輕輕敲了敲門“有人在嗎?”
聽見外麵的敲門聲,屋裡頭立時沒有了聲音,任平生見院中之人有所戒備,便繼續道“在下並非歹人,隻是途經此處,見鎮上荒涼,想知曉,這裡究竟發生何事?”
過了一會兒,才見門稍稍打開一條縫隙,縫隙另一邊露出個婦人的模樣,婦人見門外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人,這才放心把門打開,那小孩約莫十來歲,躲在了院子一口大水缸後麵,隻探出個腦袋來往外望,麵前的婦人仍有些警惕,慌慌張張往外麵巷子探了探,臉上也淚痕猶在。
任平生見院中隻有這一對受驚的婦孺,男人去了哪裡?外麵鎮上空空蕩蕩也不見人影,便問道“請問這位嬸嬸,此處發生何事?可是有山賊作亂?”心想若有山賊作亂,他便順手除了,也礙不了幾個事。
怎料婦人一聽,卻又抽抽搭搭抹起眼淚來“若是山賊作亂,倒還好了!”便哭著把整件事說了出來。
原來,三年前玄朝新來了一位國師,這國師法力無邊,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極儘人力之所不能,自那以後,小皇帝不問蒼生問鬼神,想要什麼長生成仙,每隔一州,修建“九層高台”,那九層高台上下共九層,最底下一層百丈見方,高二十丈,往上八層,逐漸縮小,但越來越高,總共高約三四百丈,簡直比一座小山還高,直聳入雲天,又豈是人力所能辦到?
要修建這樣一座九層高台,須耗費人力千萬,耗時無數年,中間還要保證不塌,一塌便是生生埋葬數十萬活人。
任平生光是聽著,都覺心驚,這什麼九層高台,一州一座,整個玄朝大小一百多州,要多少人來修建?少說也得上億之人,怪不得這附近城鎮,多已荒涼,原來人全部被抓去修這勞什子高台了。
凡有錢的,或可傾家蕩產,拿錢買通州府,免去這“勞役之苦”,若是沒錢的,見一個抓一個,上至花甲之人,下至十二歲少年,凡身體健全,有能力者,皆不可免這“十年勞役”,不說這十年裡會不會餓死凍死累死病死老死摔死,十年之後,那還成人樣嗎?
定是寧王那賊廝不知從哪找來了妖道,又來禍國殃民,可憐玄朝億萬百姓,若是父親尚在朝堂,必然不會發生如此荒謬絕倫之事。
然而眼前之事,若是山賊擾民,他還可出手,但寧王身邊有著天罡境高手,加上那妖道國師必定也不是凡人,他有心卻無力。
接下來,他要回趟北荒,回家找一樣東西,雖然那裡,已經沒有家了。
……
“動作快點!天黑前不把這些石料運送過去,老子抽死你們!”
清冷的長街上,傳來一聲聲皮鞭抽打的聲音,夾著一些憤怒謾罵之話。隻見大約兩百人,由麻繩前後綁在一起,正在運送一些石料,這些石料,不是拿去建造“九層高台”的,而是用來築造城牆防禦的。
當年寧王的鐵騎踏破北荒,從此北荒淪為寧王的殖民地,寧王有七個兒子,派了大兒子和小兒子在此鎮守,可兩個兒子不成器,終日裡酒池肉林,荒淫無度,五年前北夷族十萬大軍兵臨城下,北夷族人雖少,卻個個驍勇善戰,當初常年與瑾王戎馬交戰,那能是城裡這些寧家飯桶能比的嗎?當時便嚇得兩人丟盔棄甲,幸好城牆有當年瑾王布置的機關防禦,這才得以抵禦北夷族入侵。
那次寧大和寧七均嚇著了,次月便下令修這高城深池,而北荒這邊不修九層高台,北荒百姓雖是免去了十年勞役之苦,但在寧王兩個兒子殘暴統治下,還不如去修九層高台。
此時的大街,清冷蕭瑟,兩百多個徭役早已瘦得皮包骨,手足龜裂,還不能走慢,稍慢一點,身後便是一記鞭子抽來。
“都給老子動作麻溜點!”
一前一後兩個百夫長,一鞭子一鞭子抽打在這些可憐的徭役身上,早已不把這些徭役當人了,連寧王那兩個兒子養的狗都不如,這些都是從前北荒的百姓,瑾王的子民。
鞭子抽打的聲音漸漸遠去,不知過了多久,長街儘頭出現了一個黑衣人,不是彆人,正是任平生,“沙——沙——”冷風卷起幾片樹葉,從他的腳邊飛過去。
便是如此,在寧王兩個兒子暴虐統治下,北荒百姓命如草芥,不但寧王兩個兒子荒淫無度,抓了許多北荒百姓的閨女,這些寧家軍,也個個都是欺男霸女的窮凶極惡之人,平日裡住進百姓家裡,不但要好吃好喝供著,哪家要有大閨女,還得任由他們欺淩,誰敢反抗?回頭來一句你是任家餘黨,來個滿門抄斬,閻王殿裡都不給訴冤。若是誰家要娶妻,行,先來個“過門費”,給不起?那便將新婚妻子拿給他幾個先糟蹋一夜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