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呆了幾年,她最熱衷的便是聽些宮牆內外的八卦。這其中,自然少不了當今陛下身邊最親近的內侍高力士的。
高力士本姓馮,家遂藉沒後,充為內侍,後為高氏所養而改姓。這在京師已經不是秘密。3
隻是沒想到,八卦裡那個落魄的馮氏,竟然就是今日嶺南四氏中的馮氏。
高力士是嶺南人,又一貫謹小慎微未曾犯過什麼大錯。所以,馮氏的人不好動。
七娘明白了張九齡的意思,又問“隻有他嗎”
張九齡無聲歎息,又在筆跡乾掉的桌上落下一個楊字。七娘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楊思勖那個欺辱華嚴寺悲田坊,曾經充作驃騎大將軍的宦官。
七娘對高力士的印象談不上好,但若說這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蛋,卻也算不上。頂多就是個愚忠的人。
但楊思勖不一樣,為了往上爬,他是樂意以鮮血與屍骨做腳下登天梯的。
“楊狗賊竟然也是嶺南人”七娘忍不住問。
張九齡無奈拍了拍七娘的手“小娘子家,好好說話。這人本姓蘇,出身南土蠻族豪酋,楊是立功之後的賜姓3。這次陳氏能如此堅決反對,背後少不了蘇氏和楊思勖在撐腰。”
七娘聽得小臉皺成一團,半晌咋舌道“嘖嘖,張阿翁,你不容易啊。”
張九齡被這一副小老頭樣兒逗笑了,心中總算放鬆幾分。
這麼複雜的曆史遺留問題,即便不吃飯也不能一下子就解決乾淨了,還得徐徐圖之。幾遭貶官的張都督深諳這個道理,索性按著小丫頭坐回去,再給譚娘子和七娘都盛了碗羹湯。
他笑道“快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折騰不是。”
七娘吃得很飽。
她躺在譚娘子親自鋪好的軟乎乎的床榻上,開始琢磨著怎麼折騰人。
馮氏背後是高力士,看以往高力士為人處事的態度,這馮氏應當也不會主動惹事,跟陛下對著乾。如今觀望,隻是怕得罪了楊思勖;
寧氏和冼氏雖然分彆是蠻族與越人4,但族中主家都已有人出任刺史,是與張九齡綁在一條船上的螞蚱;
隻有陳氏,竟然捆上了楊思勖,真是找抽
七娘揉著肚子,想到陳氏阻止張阿翁修路的借口,不由心中一動。
說什麼開山不易,那大庾嶺是一點一點挖開的,確實不易,但若是炸開呢
七娘一骨碌從床上坐起身,從虛空中召出光屏,激動地兌換了自己好奇許久的選項火藥。
這東西聽著就很有威力,拿來試試,定能嚇趴陳氏。
次日清晨。
看了大半宿火藥資料的七娘還能起個大早,一溜煙跑到張九齡院子裡。張都督今日在府中處理公務,正與譚氏說著閒話,見七娘過來,笑道“正說你這個鬼靈精的呢。”
七娘嘻嘻笑著見了禮,開門見山道“阿翁,我有個東西想做,差了點材料。”
張九齡聽到這熟悉的開場白,久違地有幾分激動,他也不問七娘要做什麼,扭頭吩咐“羅澤,看看七娘子需要什麼,去采買回來。這段日子有什麼吩咐,都由你來照應。”
羅澤便是先前去潮陽傳信的使者,是張九齡進了都督府之後,確信可以用的忠義人。
羅澤剛躬身領了命,七娘便拽著人往外跑。
她要的東西也不多,隻需硝石、木炭和硫磺,順帶再尋一位擅用硝石的工匠,免得誤傷。
羅澤雖知道七娘不是尋常孩子,還是忍不住提醒“硝石引火,怕是不安全。”
七娘便笑道“放心吧,我才不會碰。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我隻負責動動嘴皮子。”
羅澤不知再說什麼,隻好領命出了門。
廣州到底是嶺南治所,不過半日,七娘需要的人和物便都湊齊了。羅澤辦事心細,怕她又有什麼密不外傳的東西要做,還特意尋了個官身的可信工匠。
這三樣東西的配比七娘早已爛熟於心,索性親自去見了工匠,確定籍契無誤,才吩咐那人按配方去製作,製作過程中也要嚴禁明火。
這次做的東西,叫做黑火藥。
此物最早出現於唐末,殺傷力非常強,是後世各種各樣火器炮仗的母本。
七娘翻看資料的時候,被南宋一種叫做“地老鼠”6的火藥玩具吸引了。據說這東西就像一顆老鼠屎,點著以後放開手,就能被噴火推動著滿地亂竄。
七娘起了玩心,便請工匠將此物也做出來。
兩日後,地老鼠率先成型了。
七娘揣著幾顆去給張九齡炫耀,卻隻瞧見了譚娘子。
譚娘子道“正堂來了兩位陳氏的人,聽說是陳氏家主與少郎君。你阿翁此時在會客,怕是不方便見你。”
七娘聞言,扭頭就往前頭正堂跑。路過西北角的廁軒,聽到裡頭傳來男子的抱怨聲“堂堂都督府,用的什麼破茶,還不如我們陳府奴婢喝的茶好。”
我們陳府
看來這就是那位陳家少郎君了。
七娘摸了袖兜中的地老鼠出來,數了數,總共才七枚,有些後悔帶少了。她麵無表情地一個接一個點燃,放手,丟進一牆之隔的廁軒內。
須臾,火花四濺,屎尿齊飛。
陳氏少郎君殺豬般的叫聲響徹整個廣州大都督府。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