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大致掃了一遍,忍不住蹙起眉頭
“十二郎,國子祭酒楊瑒今日上疏,認為近年間天下明經、進士及第,國子監所占人數不過二十人左右,餘下七八十全被鄉貢侵用,實乃不妥。
陛下猶豫間,吏部也站出來,請奏對孝悌力田科推舉上來的人,著各州府代為賞賜即可,萬萬不能委以重任,壞了士與農的平衡。”
“陛下嫌煩擾,已經準了各州獎勵孝悌力田者耕牛一頭,良田三畝,次年產糧增高後,還可免除徭役,表率鄉裡。”
裴稹通篇沒提自己的看法和判斷。
但李白很清楚的知曉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七娘暫時不會有在長安揚名的風險。
他本該高興的,此時扯開笑臉,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七娘不解,伸出兩隻手使勁幫李白向上提嘴角“師父,裴郎君說是好事呀,你怎麼不開心了”
李白歎了口氣,拉著七娘的小手落座“我原以為陛下開設孝悌力田,是愛百姓,惜良才,杜絕再有關中大雨糧食儘毀的狀況。”
七娘疑惑“難道不是嗎找人才,把種田之事琢磨透,土地的饋贈肯定能讓天下百姓過好日子”
李白苦笑“可我們這位大家,怕是並非這麼想的。”
一頭牛,三畝田。
朝臣不過上書一次,他嫌煩擾,便隨意用些賞賜打發了。所謂的招攬賢才,在陛下眼中,便是如此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李白來到長安有一陣子了,這時才有些明白過來,寧王定要讓他走貢舉的深層用意。
若是製舉推薦入朝,他便與這些人一樣。
哪是什麼賢才,不過都是陛下用來裝點他盛世功業的“門麵”罷了。
長安夏日的大白雨說起就起。
如盆潑落在地的雨柱砸在地上,彙聚成奔流的淺水,天地茫茫一片,即便穿著蓑衣,眼前也很快就被模糊了。
今日是府試的最後一場試,考過了雜文和表檄,原以為第三場會是經義,卻沒想到這位禮部侍郎竟會出題詩歌。
這倒也不奇怪,唐人對詩歌的鐘愛刻在骨子裡。
李白看到題目,差點當場樂出聲。
這場試的主題為“戰爭”,試官沒有旁的要求,便更叫他肆意發揮了。
他提筆習慣性去夠酒壺,發覺人在考院,這才洋洋灑灑寫道“黃雲城邊烏欲棲,歸飛啞啞枝上啼。機中織錦秦川女,碧紗如煙隔窗語。停梭悵然憶遠人,獨宿孤房淚如雨。”
詩名烏夜啼,說的是五胡之亂時候,竇滔遠去沙洲服苦役,音訊全無,妻子蘇慧思念過度,織成回文詩璿璣圖遙寄丈夫的事。
李白一氣嗬成,吹乾墨跡,便在眾人訝然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考院外的雨更大了。
有胥吏立在廊下喊了一句“倒黴”,李白卻大笑著走入雨中,口中歎著“好雨,好雨”。
人走遠了,他那張試卷被呈到了試官跟前。
這位昔年的狀元郎名叫賀知章,已經上了年歲,鶴發雞皮,精氣神卻很好。
他笑吟吟接了李白的試卷來看,忍不住唱念一遍,便稱讚道“一字未提征戰,卻處處都是戰爭引發的苦難,真是泣鬼神的好詩文啊”
身邊人連忙附和。
賀知章笑了笑,看向試卷上的姓名“綿州人士,李白。待他取解之日,老夫定要邀他個鹿鳴宴,把酒共飲”
所謂鹿鳴宴,也是科舉四宴之首。它專指鄉貢放榜次日,地方官為了祝賀考中者舉行的鄉飲酒宴會。
京兆府每年近百位鄉貢取解的舉子,自然有專管此事的長吏設宴吹笙。如賀知章這般身份,原本並不需要親自操持。
不過,誰讓賀侍郎就看中了李白呢。
這頭,李白並不知曉一位忘年交已經在奔來的大道上,他淋了場大雨,酣暢淋漓回到邸舍,就看到七娘像個可憐小貓一樣在打噴嚏。
“哈秋”
李白的笑容瞬間凝固住了,嚴肅問“七娘,這麼大雨,你還跑去外麵做什麼”
七娘抽抽鼻子,委屈巴巴趴在桌上“阿翁說了,我們若是在長安久住,就得去牙行尋牙人在坊內買房。我前幾日問過,長安的房子也太太太太貴了,買完我們就沒錢吃飯啦”
李白忙著給七娘擦頭發,順著話道“那就不買,我們租個院子也可以。”
“一直租也很貴的,聽說有京官在萬年縣買房,每日半夜騎馬來上值呢。”七娘回頭,眼神裡透著亮光,“我這幾日在長安坊市逛了逛,發現一個賺銀錢的好法子”
李白警惕“你又想乾什麼”
七娘搓搓手,嘿嘿笑著“也沒什麼,就是他們的牛糞,馬糞,雞鴨鵝糞不用在正途,實在太可惜啦”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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