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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境啊謝卿禮的父親不就是死在生死境嗎
雲念下意識看一旁的少年。
他依舊是那副看不出情緒的模樣,看起來頗為淡定,似乎為此感到驚駭的隻有他們。
“生死境,然後呢師兄”
唯一開口的隻有謝卿禮。
徐從霄很難說話,開口像是漏氣的風琴,一個字一個字似乎蹦出來一般。
“死會死,彆去”
他的眸光逐漸暗淡,眼簾微垂又成了先前的那副模樣。
“從霄”
“大師兄”
而謝卿禮不知是在想些什麼,總歸目光毫無落腳點,看著像是在看徐從霄,又像是在看彆的地方。
在幾人焦急的目光下,他淡聲道:“我替大師兄重塑了三分之一的神絲,其餘的神絲我會慢慢替他重塑,他沒事,隻是有些累。”
他從人群中轉身離開,並未管身後看過來的少女。
起初的腳步尚且還算穩定,即將邁出房門的那幾步卻匆匆忙忙,落在雲念眼裡儼然有慌亂的趨勢。
她再無心去管徐從霄,慌忙跟上謝卿禮的腳步。
剛走出房門,少年捂住胸口猛地吐出大口鮮血。
“師弟”
身後的人連忙上前來到他身邊。
少年彆過頭不斷咳嗽著,隨著他的動作嫣紅的血大股大股湧出,便是掌心死死捂著也擋不住噴薄湧出的血。
雲念嚇得魂不守舍,繞到他眼前拉下他遮蓋的手。
血漿濃稠粘膩,拉出的血絲掛在他的掌心和唇間,少年本就蒼白的薄唇上染上嫣紅的血。
滾動的喉間溢出一聲破碎的喘息,他艱難地握住她地手“我沒事,彆害怕。”
雲念回駁“怎麼可能沒事啊”
她抬手為他擦去唇角滴落的血,眉心緊蹙長睫無意識地顫抖。
謝卿禮又成了以往的模樣,眉上和長睫覆上了森寒的薄霜,霜花順著蜿蜒向下爬到脖頸,延伸進衣領之間。
又是他脊骨中的那個東西在作祟。
雲念咬緊牙關,心底深處驀地騰起一股難言的躁怒。
屋內的人在此時也聽到動靜趕了出來。
“阿禮”
扶潭真人大步上前便要去探他的脈搏。
謝卿禮不動聲色地靠向雲念,果然見少女下意識撐住他的身體。
溫香軟玉在懷中,她根本沒察覺到他那點小心思。
少年唇角弧度微微上揚,朝扶潭真人搖了搖頭“沒事,隻是有些累,讓師姐扶我回去休息便可。”
扶潭真人皺眉“怎麼可能沒事,師父來為你療傷。”
謝卿禮又往後縮了縮躲開扶潭真人要來拉他的手“真的沒事師父,我這是老毛病了,畢竟渡劫的體格,休息會兒便可以,我現在有些困,讓師姐陪我回去吧,師父和蘇師姐江師兄留在這
裡照顧徐師兄。”
臉色虛弱的少年垂了垂頭,滿臉的疲憊掩蓋不住,頗為無力地往雲念肩上靠去。
他都虛成這樣了,雲念本就不清醒的大腦更加糊塗,急急忙忙攬住他“師父,我陪師弟回去。”
“欸,真的不需要師父”
“有勞師姐。”
扶潭真人一臉擔憂地望著一高一矮離去的身影。
江昭和蘇楹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詭異的沉默。
真就一個心眼多一個沒心眼唄。
雲念扶著謝卿禮回到流光榭,少年雖然是壓在她身上,實際上刻意收了力道,雲念托著也不算艱難。
剛帶著他回屋,他忽然彆過頭吐出大口鮮血。
“師弟”
少年一手撐牆,一手背著雲念擦去吐出的血。
在雲念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色變得很快,陰狠在眼底快速閃過。
“你怎麼樣,我為你療傷。”
他按住她的手“沒事,我自己可以。”
身上的這東西又開始鬨了,他確實有些惱怒。
謝卿禮來到一旁的軟榻上盤腿坐下,又給雲念拉了個椅子放在他身邊抬手便能夠到的地方。
少年拍了拍木椅“師姐坐,等我一會兒。”
接著麵前出現了個木桌,零零散散放著些水果乾果,他還貼心地準備了降火的茶。
“你吃些東西,我馬上就好。”
他閉上眼運功,留下雲念一人麵對眼前的吃食沉默。
他怎麼跟哄小孩一樣
雲念神情複雜地坐下。
因為靈力的運轉,少年的衣袍微微煽動,垂下的兩縷烏發隨風飄散。
薄霜漸漸融化幻化為水珠掛在他臉上。
他脊骨中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啊
雲念不知道。
但謝卿禮頻繁受傷,雲念自然也看出來了些規律。
謝卿禮身上的寒霜和他冰冷的體溫不是那東西搞的,而是他自己強行壓製它帶來的後果。
隻要他一虛弱,脊骨中的東西就會作祟,謝卿禮的經脈會自動反應與之對抗,雙方抗爭的後果就是他的經脈變成了如今這般寒涼鬱結。
他脊骨中的東西是不是想控製他
這也是雲念的猜想。
能關乎整個修真界的存亡,決不是等閒的東西。
能把謝卿禮折磨成這般模樣,他甚至隻能以自殘的方式去壓製它,這東西邪佞的很。
我看謝卿禮好像也不知道這是啥
雲念垂下眼,順手取過桌上擱置的貢柑剝開。
她在腦海裡漫不經心回係統的話“不,他知道。”
他知道怎麼不跟你說
雲念沉默了。
昨日少年抱著她時候說的話還曆曆在目。
“師姐,我有很多秘密無法告
知你,你若是知道會陷入險境2,如今的我也沒有勇氣告訴你。”
他是這麼說的。
雲念的目光落在眼前緊閉著眼的少年身上。
知道這東西的身份會讓她陷入險境,會是什麼呢
裴淩之前說自己看見了天命,男主說這東西是他父親在生死境得來的
生死境,可窺天命。
所以與天命有關。
所以她不能知道。
所以謝卿禮不敢告訴她,怕她因此被卷進去,怕天譴降臨在她身上。
他不過就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若不是你來的話,他就是自己麵對浮煞門,自己背負所謂的天命,唉
雲念麻木地塞著手中的貢柑,唇齒間滿是香甜,入口的後味又有些酸澀。
所以你要去南泗城嗎,你大師兄都那般說了。
南泗城與生死境有關係,他們會因此喪命。
謝卿禮說那兜帽人來自柴家,可卻親自滅了柴家,屠儘自己的家族,事情一定不僅僅因為柴家要去支援裴家這麼簡單。
而柴行知、雀翎,兩個從徐從霄口中吐出的名字,或許與那兜帽人有關係。
柴行知會是那兜帽人嗎
係統也想不明白若那兜帽人真是柴行知,姑且就算他兩千年前就是渡劫了,可尚未飛升就算再牛掰最多活一千五百歲,他要真是柴行知早都化為一堆白骨了。
雲念還沒說話,係統又急忙嘴刹不對啊,裴淩也沒死啊,他也沒飛升,甚至是三千年前的人
本來懶散靠在椅中的人忽然坐了起來。
對啊,還有裴淩這茬呢。
裴淩確實沒有飛升,若他留在下界,就算是渡劫也得天人五衰,為何還活著
除非
他在一個時間靜止的地方。
雲念上次見到裴淩之時,他的周圍是虛無的黑暗,那兩條鎖鏈為何能困住一個渡劫後期修士。
他還說自己遭到天譴困於此處。
雲念呢喃“生死境。”
生死境據說獨立於修真界外,無人知曉它到底在哪裡。
生死境是離天神最近的地方,可以窺見天命。
生死境的時間是靜止的,在裡麵感受不到一縷風、一滴雨。
“師姐”
雲念忽然回過神來。
她這才警覺自己方才竟然因為驚愕出了聲。
他似乎療過傷了,冰霜被壓下去隻餘細密的水珠。
雲念“我在,方才在想些事情。”
“嗯。”謝卿禮烘乾身上的水珠,順手接過雲念手中的果皮扔在一旁的盤裡,“師姐在想生死境”
果然糊弄不過去。
雲念糯糯應下“是。”
謝卿禮神色未變“父親和阿娘在當年去了生死境,我父親為護阿娘死在那裡,阿娘並未告知我生死境究竟在何處,因此我也不知
。”
雲念道“想必謝夫人是不想你去摻和這些事情,她想你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我的生活。他的聲音有些虛妄,“可是師姐,南泗城我一定要去的。”
他很堅定。
也很果斷。
這是雲念早就知道的答案。
她緊握的手忽然就鬆開了,好似鬆了口氣,眉目間的笑意如春水般蕩開。
“我知曉,我也會陪你去。”她將手中還剩一半的貢柑遞給他“去去血氣,方才吐血了一定難受吧。”
瑩白的手上放著一半的貢柑,她剝的很乾淨。
“拿著吧,跟我矜持什麼呢。”
她拉過他的手。
貢柑入口便是清甜,她總喜歡吃這些甜膩的東西。
雲念拍拍手道“說實話若不是沈敬和席玉邀請我們去琴溪山莊,我早就帶你去南泗城了,這組織跟南泗城有關,這些年失蹤那麼多劍修,最初也是發生在南泗城,包括裴淩前輩”
少女忽然收了聲“你是不是知道裴淩前輩在生死境啊”
謝卿禮頷首“最初不知曉,出了翠竹渡後猜出來的。”
若裴淩以人身還能活三千年,隻能是在生死境。
雲念感慨“以後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我們是夥伴,你不能再自己生抗了。”
他便也笑“知曉了,我有師姐。”
清冽的聲線在耳邊有些滾燙,雲念的耳根一陣燥熱,欲蓋彌彰彆過頭。
“我們過幾日啟程去南泗城,我的化神雷劫還未過,你的身子也還沒好,這幾日我需要渡劫,你便好好養傷徐師兄那邊,我知曉你想儘快知道真相,但你的身子也很重要。”
“好,師姐。”
雲念徑直轉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走的匆忙,衣裙拖曳在地隨著走動漾出波紋。
身後好像有少年隱約的笑聲,雲念逃也似地出了門。
臉頰有些燥熱,往日最為正經的“師姐”二字也有些難以啟齒。
明明以往他也這般喊她,可如今再從他的嘴中聽到這兩個字,少年壓低的聲線,拉成的尾音,溫柔又繾綣的眼神讓她羞於麵對。
比之以往,他現在似乎有些強勢,與她的距離拉近許多。
雲念拍了拍微紅的臉。
你小師叔也來了,去找他吧,若論陣法這世間沒有人比你小師叔更強。
對,若論陣法無人比得過溫觀塵。
所以這琴溪山莊的天罡萬古陣,以及望月台下麵那萬州過到底是怎麼回事,還得溫觀塵去看能不能發現彆的線索。
她步履匆匆趕路之時,一人迎麵走來。
穿著一身錦服,烏發用玉冠高高束起,眉目不算太過出眾但勝在周身的氣質溫潤。
他今天穿的是紫緞錦
“值我們踏雪峰幾月的開銷”
係統還沒說
完,雲念麵無表情開問。
係統起碼五年。
雲念“”
拳頭硬了。
可惡,她才是真正的牛馬。
沈之硯來到了她身前,他昏迷了許多天,眼窩下麵有些烏青,周身的頹靡明顯,縱使身上穿的再過光鮮亮麗也遮蓋不住從肺腑間蔓延出來的頹喪。
雲念見到他也有些難以言語。
畢竟沈之硯能昏迷這麼多天,其中也有她的功勞,她那一摔足以讓他十天半月站不起身。
“雲姑娘。”
“殿下。”
“雲姑娘怎麼不看我”
雲念“殿下,當初摔你的事情我不後悔,要殺席玉我也不悔,他做錯了事情那是他應該的結局,你糊塗我也應該打醒你。”
這次是毫不避諱的直視。
兩人對望許久,沈之硯忽然便笑了。
他彎了彎眼,這倒是出乎雲念的意料,她以為沈之硯會生她的氣。
他歎了口氣,風流倜儻地搖著手中的折扇“我知曉當時自己糊塗了,你做的對,是我的錯。”
“殿下明理。”
“不過雲姑娘,你那一摔是真的讓我躺了十天。”
雲念尬笑“哈哈,那真是不好意思。”
沈之硯也沒計較的意思,兩人之間的矛盾煙消雲散。
“雲姑娘也是要去望月台吧,我剛從那邊回來。”
“是。”
他又沒說話了。
雲念也不知道該說啥。
沈之硯今日並未帶隨從,自得知他的身份後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獨自相處。
雲念有些尷尬,正要找借口離開之時。
“雲姑娘。”
一片詭異的寂靜中他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