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與落後!
二十分鐘後,王淩回到了四樓,將手裡的藥遞給醫生。
醫生接過藥後,沉穩道“這個紅色盒子的藥每天吃三次,一次吃三顆,這個綠色的藥膏每天在睡覺前塗抹一次,黃色盒子的藥每天喝一次,一次喝一小瓶,瓷瓶子裡的藥是治療後背上的傷口。”
醫生說完,左手提起瓷白色的杯蓋,右手端起精致如玉般的陶瓷杯,輕抿一口。
冒著熱氣的水蒸氣飄散在空中,似煙似霧,直直的向上升起,杯口處圍滿了一圈液化的水蒸氣,好似夏日清晨浮在荷葉上的露珠,伴隨陣陣幽香。
那露珠欲落不落的,緊緊地貼在杯口處。
屋內的水蒸氣與窗外刺眼奪目的陽光結合在一起,使三娘娘感到一股灼熱感和緊迫感,壓得三娘娘喘不過氣來。
黃綠色的茶葉輕輕地沉在杯底,像是一粒粒種子埋進三娘娘心裡。
醫生在病曆上畫了幾筆,接著道“病人後背肋骨骨折後,又因為受到巨大外力擠壓造成二次傷害,引起肺部病變,廓穩定性受到破壞,咳嗽的時候會伴隨疼痛,儘量臥床休養,減少非必要外出活動。”
醫生又補充道“她的肋骨斷了又受到了外力擊打,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行動自如,也不能乾重活,隨著年齡的增長,病情可能越發嚴重,隻能好好調養,配合醫生治療,身體有什麼異常,儘快來醫院檢查。”
三娘雙手捂住嘴,深吸了一口氣,身子往後仰了仰,如果不是因為她坐在靠椅上,她一定會重重地向後栽下去。
三娘娘冒著怒火的雙眼,仿佛是火山爆發般滾燙的巨熱,將萬物融化,那熱度好似要毀滅一切事物。
牙齒咯咯的作響,被咬的發白的嘴唇顯露出點點血跡,好似咬著嘴唇就是在吃劉誌東的肉,喝劉誌東的血。
胸脯劇烈的起伏著,灰褐色的雙手深深陷在木頭椅子的扶手上,如果不是椅子質量好,恐怕指甲印都會入木三分,刻進實木裡。
三娘娘低吼著,右手重重地砸在扶手上,那手好像失去了痛覺,發出沉悶的聲音。
那聲音在安靜的診室裡像是夏日下暴雨時轟隆隆的雷聲。
整個身子顫了顫,一滴滾燙的血淚像是明亮的珍珠從魚尾紋處自由下落。
那眼淚隻有一滴,卻像江水般綿綿不絕,有著無窮的力量。
王淩和王梅聽到醫生的話,仿佛是老僧入定,愣住了,僵硬的肢體好似博物館裡擺放整齊,沒有生命的雕塑。
醫生掃了一眼三人的反應,建議道“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從法律角度來說,你們可以拿著醫生證明可以去法院狀告當事人,用法律的武器來保護自己。”
三娘娘恨不得將劉誌東殺死,剝皮抽筋,在她看來,女兒就是自己的眼珠子,誰動了自己的眼珠子,她就要跟人拚命。
王淩這般堅強的男人,血流滾動,好像有一股衝動勁破土而出,腦海裡傳來地獄般的聲音,將劉誌東暴揍一頓,為自己溫婉賢淑的姐姐出一口氣。
惡魔的聲音,像幽靈般的呐喊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這點膽量都沒有,身為家裡唯一的壯年男人,你不為你姐姐出口氣,誰去,隔壁家的表兄弟嗎,你是你姐姐唯一的親兄弟,她除了依靠你還能依靠誰?
王梅沉默不語,沒有憎恨,委屈,嗚咽著,低聲哭泣,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哭聲聽得任何一人為之動容,恨不以身試之,更何況是心如刀割的三娘娘。
王梅腫的發紅的眼睛,配上烏黑的秀發,在窗外傾斜進診室裡的金光下,宛如一位落淚的仙子,小兔般的靈動純潔,任何一個男人看到後都忍不住走上前安慰,代替她承受這般痛楚。
三娘娘似乎沉浸在女兒坎坷婚姻曆程的悲傷裡,久久不散的鬱結,像是黑暗的漩渦籠罩著,逃不開的陰鬱,沉悶,痛苦,後悔,憎恨
王淩整理好桌子上的藥,勸慰道“媽,還有中醫呢,我們可以去找那位老醫師,我們先回去,從長計議,媽,你一定要振作,不要因為怒氣失去了理智,還要為姐姐今後的生活打算,你還有一位小外孫女,她們都需要你。”
王淩扶起三娘娘的手,三娘娘沉重的步伐,像是扛了千金重的玉米,壓得她直不起身來,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王淩身上。
如果說人經曆了難以承受的痛楚,一夜白頭,似瘋似顛,那三娘娘的痛楚莫過於此。
三娘娘對著王淩訴苦道“我恨不得斷了肋骨的是我啊,那一鞭鞭的傷痕像似刀子割傷了我的眼睛,我似為眼珠般珍愛,保護的孩子,過的竟然是水深火熱般的生活,都是我的錯啊,是我不該縱容著她,由著她。”
三娘娘像是大徹大悟,發出絕望般的感歎“兒啊,以後不要生女兒,女兒過的不好,當娘的太痛苦了,如果找不到好人家,就養在身邊一輩子吧,我們家不差那個聘禮錢,也不差她一口飯吃。”
王淩臉色變了變,反駁道“女兒不出嫁,養在家中,會被人笑話的,她會被彆人說成是老姑娘,你也知道這村子裡的婦人整天沒事乾,喜歡說是非,你覺得她會怎麼想,承受得住嗎。”
三娘娘想了想,又繼續道“那以後,你有女兒要嫁人,就要把她嫁到一個比我們家窮的家庭,離我們家近些,看我們家臉色生活,量她也不敢欺負我們家的女兒,或者找一個能用生命守護她的男孩。”
王淩沉吟道“世事難料,你看住在我們前麵那家。瘋婆子婚後一年生了一個孩子,在結婚第二年,瘋婆子還懷著身孕,她家老頭子就卷了家裡所有的錢和隔壁大牛家的寡婦私奔了,瘋婆子那麼善良的一個人就活活生生的被逼瘋了,靠撿破爛為生,被村子裡的所有人鄙視取笑。”
王淩長長吸了一口氣道“媽,我們算計得再多,也算不清人心,算不到未來,人心易變,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變心,什麼時候變心,這世上最難算的是人心,就像姐姐,你剛開始也覺得劉誌東相貌不錯,可會算到今天?”
三娘娘被王淩說得惱怒起來,瞬間變了臉,啪的一聲拍在王淩的後腦勺上。
三娘娘大怒道“混蛋,提那個東西作甚,我本身氣他氣的要死,你還說,找死是不是?”
王淩沒有理會三娘娘,自顧自道“這女兒家能不能過的好,還是得靠她自己,自強自立,首先就得不依靠男人而活,要有經濟獨立,我們所能做的,不過是多給女兒留點錢,當她想逃離火坑的時候給她一個離婚的資本,或者是能給她留一個落腳的地方,彆被婆家趕出去了,都沒地方住。”
三娘娘點了點頭,肯定道“你想得挺周全的,當初你姐姐結婚的時候怎麼不說?”
王淩苦著臉道“我這不是剛得出來的感慨,當初姐姐的事,我們都看他住在街上,又有一副好相貌,姐姐也喜歡他,哪曾想。”
王淩擺了擺頭,又道“媽,你就是被姐姐的婚姻嚇得太緊張了,笑笑還沒懷孕呢,不一定是男孩,媽,你操心太早了,還是想想姐姐的女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