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1941年的最後一天,那是一個寒冷的夜晚,江風獵獵,她和楊蔻蔻自就是站在這裡,麵對著滔滔江水許下愛的誓言。
“你喜歡上海麼?”
“我愛上海,我愛這座城市。”
“愛上海,就留在這裡,保衛她,建設她,總有一天,我們會勝利,那個時候,你可以找一個喜歡的女孩,一起過日子,生一堆孩子,那時可能就不住閣樓了,住客堂間了。”
對話猶言在耳,但楊蔻蔻早已作古,身邊隻有一個和愛人酷似的曾孫女,趙殿元抓心撓肝的思念,他多想讓蔻蔻也看看這大廈,這奇景,這盛世的中華。
“我要去蘇州給蔻蔻掃墓。”趙殿元說。
“什麼?”潘家寧把手放在耳邊,周圍太嘈雜聽不清楚。
趙殿元正要再重複一遍,忽然對岸煙花騰空而去,直衝夜空,綻放出絢爛的光彩,人群轟動了,歡呼雀躍,漫天紅透,連江水都映紅了。
潘家寧也興奮的又蹦又跳,拿出手機連連拍攝,還發給朱古力看。
趙殿元不明所以,等到煙花結束,潘家寧才告訴他,今天是七一啊,是建黨一百周年的大日子。
懷舊的旅程占用了太多時間,看電影的計劃隻能取消,夜已深,回程的遊客太多,以至於滴滴叫不到車,前麵排了二百多人,潘家寧隻好帶趙殿元坐地鐵,回到家裡已經過了零點,朱古力還沒睡,正在刷劇,頭也不回地說道“,桌上是你的快遞。”
“我最近沒買東西啊。”潘家寧有些疑惑,拿起快遞端詳,這是一個平郵的印刷品信封,手工寫著自己的地址和名字,捏一捏信封,好像是本書,拆開來,果然是一本書,封麵上印著花園洋房的線圖和一行字喋血潘家花園!
潘家寧心裡咯噔一下,趕緊看作者名,叫田飛。
“田飛不就是住亭子間的文人麼。”趙殿元接過書,隨手一翻,寫的竟然是自己的故事,他趕緊翻到最後,可惜結尾隻寫到“趙雲龍手持雙槍殺出重圍不見蹤影”。
“這會是誰寄來的?”潘家寧毛骨悚然。
朱古力問清情況,指著信封上的寄件人地址和電話說“這分明是個書店,估計是在孔夫子網上開的網店,他們就喜歡用掛號信寄書。”
潘家寧說“我看到了,我的意思是老爺爺剛來才一天,這信卻是兩天前發出的,你不覺得奇怪麼?”
朱古力翻了翻白眼說“人都能從八十年前穿越過來,信才提前兩天而已。”
潘家寧急的頓足“我是說,這信是誰寄的,有人早就知道這件事。”
朱古力說“還能是誰,當事人唄,你老爺爺的老年版寄來的,這種問題對於經常玩劇本殺的我來說,簡直太簡單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驗證起來太麻煩了,天色不早,三人各自安歇,潘家寧約了明天的順風車去蘇州給曾祖母掃墓。
這一夜,趙殿元輾轉難眠,思念和興奮交替襲來,他想留在這個衣食無憂的好時代,更想回到自己所處的年代,救出楊蔻蔻,親口告訴她這些,好好活著,至少不能在六十年代就去世。
第二天一早,趙殿元和潘家寧就踏上蘇州之旅,他們拚的車是一輛滬牌私家車,巧的是司機小哥竟然是昨天的禮橙專車司機,車上還坐著一對中年夫婦。
小哥也認出昨天的乘客,大呼緣分,自我介紹姓王,叫我小王就行,這是阿拉爺和阿拉姆媽,我們是去鳳凰公墓給阿拉爺爺買墓地的。
到蘇州鳳凰公墓一百多公裡,旅途注定不會寂寞,因為小王的父母都很健談,他爸爸是強生出租車公司的司機,他媽媽是公交公司開巴士的,他們一家都是乾交通運輸的。
“阿拉爺爺是開有軌電車的,阿拉太爺爺是拉黃包車的。”小王不無驕傲的說道,“阿拉的家史,就是上海的交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