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乾隆盛世的湖南桂陽府嘉禾縣,居住著一對姓侯的親兄弟及其各自的家庭。老大膝下有三位子嗣,分彆喚作學天、覺天、七郎;老二也養育了三個兒子,名字分彆是紀天、嶽天、奉天。這一大家子共同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共享同一口灶煮出的飯菜。隨著兩位長輩日漸衰老,他們決定分家析產,將田地公平地分為六份,六個侄兒各得其一,並在臨終前特彆強調,這些田產隻能自行耕作,嚴禁出售。如有違背者,其餘兄弟有權製止,若執意出賣,那麼出賣家的田產將被平均分配給其他兄弟。不久後,兩位老人因病先後離世。
時值乾隆三十一年農曆七月九日,消息傳來,覺天因賭博欠債欲出售自家田產,學天與七郎竟讚同此舉。嶽天聞訊,立即攜手奉天去製止這場違背父叔遺願的交易。
嶽天慷慨陳詞,曆數出賣田產之舉是對父叔遺訓的背叛,是對家族產業的摧毀,更是對孝道的踐踏,然而他覺得自己的勸阻似乎是徒勞無功,猶如對牛彈琴。七郎憤怒反駁,聲稱同根同源,彼此皆為血脈相連,直言嶽天這般指責無異於自家人互損。言辭激烈之下,雙方情緒失控,矛盾升級。
學天、覺天、七郎三人拿起木棍和扁擔,朝著嶽天和奉天發起攻擊,從屋內打到屋外。嶽天、奉天赤手空拳,抵擋不住多人圍攻,隻能硬生生承受著打擊。周邊村民聞訊趕來,紛紛圍觀這一幕家庭悲劇。在混戰中,覺天狠勁一棍打向嶽天胸膛,而七郎則掄起扁擔對著嶽天頭頂重重砸下。關鍵時刻,紀天的妻子劉氏奮力介入,抱住七郎腰部並狠狠咬了一口。嶽天最終不堪重擊,倒在血泊之中。奉天不顧自身安危,將重傷垂危的嶽天抱回了家。
遺憾的是,嶽天最終傷重不治,胸部傷痕累累源自覺天的那一棍,而致命的頭部重傷則是七郎的致命一擊。麵對至親手足相殘的慘劇,紀天和奉天強忍悲痛,挺身而出,抱著沉痛的心情,攜帶著嶽天的冤情,一同踏入嘉禾縣衙,誓要為枉死的嶽天討回公道。
在乾隆三十一年七月九日的夜晚,一場家庭悲劇在湖南桂陽府嘉禾縣侯家上演。學天與其弟覺天、七郎,因田產糾紛與堂弟嶽天發生激烈衝突,不幸釀成命案。事發後,學天內心充滿恐懼與愧疚,回憶起一位智囊型的人物——秀才陳茂叔,此人見識廣博且善出奇謀,學天遂決定請他前來幫忙。
陳茂叔聞訊而來,詳細聽取了鬥毆的經過後,沉重地指出“按大清律例,若弟弟打死哥哥,當以死罪論處;反之,哥哥即便打死弟弟,也隻會遭受流放,不至於丟掉性命。”學天痛苦辯解,聲稱雖然手持扁擔,但並無傷害嶽天的行為,現場目擊的鄰居均可作證。
覺天則挺身而出,表情堅毅地說“既然事情因我欲賣田而起,我不願拖累其他兄弟。要知道,我與嶽天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僅比我早生兩個時辰,我可以冒充他的兄長,官府未必能查得如此詳儘。”
次日,紀天代表受害一方,將此事訴至嘉禾縣知縣高大成處。兩天後,高知縣親率仵作與衙役前往驗屍,並傳喚學天三兄弟到案。
七月十三日,高大成正式開堂審理此案。他首先宣講了兄弟和睦相處的傳統美德,繼而嚴格按照審案流程,詢問涉案人員的名字和事發經過。
覺天在公堂上陳述道“小人原打算變賣祖先留下的田產,得到了胞弟學天和七郎的支持。誰知堂弟嶽天堅決反對,聲稱要剝奪我這份田產,還率先對我動粗。情急之下,我被迫與其對抗,但他身強力壯,我被打得節節敗退。在爭鬥中,我出於自衛,用手中物品不慎刺傷了他的左肋,隨後在混亂中失手擊中了他的頭部。我確實沒有蓄意要他的命,純粹是在鬥毆中發生的意外傷害。小人所述句句屬實,請大人明辨是非,依法裁決。”
高知縣聽罷覺天的坦誠供述,認定其作為直接參與者,確係主犯無疑。認為案情已然明朗,遂命縣衙書辦記錄供詞,並將此案上報桂陽州進行複核,期望儘快結案。
彼時,桂陽州知州張宏燧遠在長沙處理公務,州內事務暫由臨武縣知縣萬栻代為管理。萬栻接到嘉禾縣遞送的詳儘案卷,遂將學天三兄弟及其他相關人等調至桂陽州接受複審。州裡的口供與縣裡的記錄保持一致,尤其在侯覺天堅稱自己是侯嶽天堂兄這一點上,萬栻依照律法判處覺天流放之刑,並將判決結果報送至負責全省刑獄的湖南按察使司審批。
得知判決結果的紀天與奉天無法接受,奉天果斷奔赴長沙,直接向按察使司投訴桂陽州和嘉禾縣兩級法院審判不公。
湖南按察使沈世楓接報後,指令桂陽州重新審查此案。然而萬栻並未重新審理,仍然上報原有結論不變。
對此不滿的奉天徑直闖入按察使司衙門,申訴冤情。湖南巡撫李因培仔細查閱案卷後,察覺到案情存在諸多疑點。屍檢報告顯示死者侯嶽天頭部受到扁擔重擊,左肋又有木棍傷痕,而侯覺天卻一口咬定這兩處致命傷均為自己所為,這明顯不合常理,怎麼可能一人同時使用兩種不同的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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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因培果斷下令桂陽州知州張宏燧返回桂陽重新審理此案。張宏燧返州後,立即提審人犯,並反複盤問原告紀天與當日的圍觀村民。經過一番細致調查,張宏燧逐步揭示了兩大重要事實一是侯學天與侯七郎分彆持扁擔參與鬥毆,而侯覺天手持木棍;死者頭部致命傷確為扁擔所致,排除了覺天為直接凶手的可能性,先前的判決顯然是錯誤的。二是證實侯嶽天實際上是侯覺天的堂兄,這一點在村裡眾所周知,原審判決卻誤判為堂弟打死堂兄,同樣存在錯誤。
在張宏燧審出侯覺天並非主犯後,侯家老母親悲痛欲絕,求助於智囊陳茂叔。陳茂叔思慮再三,認為唯有讓學天承擔責任才能解救七郎。陳茂叔陪伴侯老母一同探訪囚禁中的學天,老母親含淚懇求,學天感念孝道,最終答應替弟弟頂罪。
在桂陽州的這場複雜命案中,知州張宏燧對知縣高大成與代理知州萬栻的審案能力嗤之以鼻,自信滿滿地接手此案。經他推理,既然侯學天與侯七郎手中持有扁擔,主犯自然應在二者之中。為尋找真相,張宏燧對學天三兄弟施以各種酷刑,諸如笞杖、拶指和壓杠子,曆經數次嚴刑拷問後,侯學天終於扛不住壓力,承認自己是殺害侯嶽天的主凶。
張宏燧據此判定侯學天為殺人主犯,應當流放。他將審理結果詳細記錄成文,並將犯人的供詞謄抄,送往上一級的省城長沙。湖南按察使沈世楓看過報告後,對其工作能力予以高度讚揚,並請求湖南巡撫李因培對此做出批示。
李因培心中顧慮重重,案件中,原告最初指認主凶是侯少夫,而後高大成和萬栻裁定主凶為侯覺天,現在張宏燧又複審認為是侯學天。在多重版本的真相麵前,李因培猶豫不決,索性決定將此事提交給皇上定奪。
這一決策卻適得其反。乾隆皇帝得知一樁尋常鬥毆案件竟需要他親自裁決,勃然大怒,認為地方官員不儘職。乾隆隨即下旨嚴厲斥責李因培、沈世楓,並作出人事調整李因培調任福建巡撫,沈世楓被革職,任命常鈞為新的湖南巡撫,劉秉愉暫時代理按察使職務,並明確指示他們務必重新徹查此案。
新巡撫常鈞抵達湖南後,立刻調閱侯嶽天命案的厚重卷宗,裡麵既有高大成的初審記錄,也有萬栻和張宏燧的不同審定結果,讓人看了越發迷茫。為此,常鈞專門找來張宏燧了解情況,張宏燧對自己的判斷娓娓道來,顯得邏輯嚴密、頗有說服力。常鈞聽完後,對張宏燧的能力頗為賞識,決定采納其對案件的結論,準備以此為基礎重新展開調查。
在湖南,代理按察使劉秉愉為解開侯嶽天命案的謎團,特邀益陽知府謝仲玩共同參與案件複查。期間,侯紀天再次上門申訴,聲稱發現了新的證據。據他所說,侯七郎在獄中秘密寫下了一份契約,將自己的十七畝土地贈予侯覺天之妻蔣氏,意圖以此賄賂兄嫂,讓她勸說丈夫覺天替七郎頂罪。
謝仲玩聞訊,立刻傳喚蔣氏前來質詢,但蔣氏矢口否認此事。謝仲玩並未輕信,他派遣下屬展開了深入調查,在蔣氏女兒家中找到了那份至關重要的契約。在鐵證麵前,蔣氏不得不承認了實情原來侯七郎曾淚流滿麵地懇求她,答應給她十四畝良田,條件是讓覺天承認是主犯。蔣氏起初並不答應,但在七郎告知覺天被判流放後仍有重返家園的可能,並且考慮到覺天嗜賭成性,家中財產已被他輸得精光,她便默認了這個提議。但她擔心七郎事後反悔,堅持要七郎寫下親筆契約,並最終答應以十七畝田作為交換。
謝仲玩在了解到這一係列幕後交易後,確認侯七郎才是真正的主犯,並將此結果報告給了劉秉愉。劉秉愉接著向巡撫常鈞稟告了這一新進展。然而,張宏燧得知謝仲玩推翻了他的原審結論後,怒不可遏。他深知一旦審案失誤,自己將會麵臨嚴重的追責。於是,張宏燧開始向常鈞詆毀謝仲玩的調查結果,企圖挽回局麵。謝仲玩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紛爭,主動請求退出此案,回歸益陽。
儘管如此,常鈞依然決定采納張宏燧的原始結論,並將該案再次上報給乾隆皇帝。乾隆帝審閱了常鈞的彙報,發現此案與前任官員李因培的彙報相比,並無實質性進展,對此極為不滿。於是,乾隆下令將劉秉愉調任湖北按察使,任命宮兆麟擔任新的湖南按察使,並委派長沙知府李拔協同宮兆麟,針對侯嶽天命案進行新一輪的徹底審查。
新任湖南按察使宮兆麟到任後,下令將此案的所有被告、原告一並押解至長沙。他細細研讀卷宗,敏銳地察覺到被告們竭力將重罪變為輕罰的可疑跡象。
宮兆麟聯袂長沙知府李拔坐堂審訊,侯七郎堅稱自己未曾動手傷人,而侯學天則坦白承認自己誤傷了侯嶽天的頭部,願意承擔罪責。侯覺天則供述,自己確曾用木棍擊傷了死者左肋,而他之所以認罪,其實是受到七郎的唆使,七郎以田產換取覺天冒充兄長頂罪,目的就是為了逃避死刑,減輕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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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兆麟和李拔分析案情,梳理出了三大疑點一,若學天確實是主犯,因其年長於嶽天,按律堂兄打死堂弟罪責較輕,他沒有必要一開始就讓覺天頂罪;二,既然侯七郎自稱未曾行凶,為何又要贈送田產給覺天,誘導其認罪;三,覺天最初承認是主犯,後來卻因查證其實際年齡小於嶽天而改口,這其中有何隱情?
為查明真相,宮兆麟和李拔再次傳喚證人,重點詢問了紀天的妻子劉氏。劉氏證實,七郎曾舉起扁擔砸向嶽天,她情急之下抱住七郎的腰並咬傷了他的肩膀。經過查驗,七郎肩膀上的確有咬傷痕跡。麵對劉氏的指證,七郎最終承認是他用扁擔擊中了嶽天的頭部。
宮兆麟將最新審訊進展報告給巡撫常鈞,但常鈞偏向於張宏燧的觀點,對宮兆麟的工作成果並不認可。宮兆麟不畏權威,毅然向乾隆皇帝呈交奏折,詳細陳述了審訊情況,並指出常鈞和張宏燧在此案中的誤判。而常鈞也同樣向乾隆上奏,指責宮兆麟過於輕信口供,魯莽地推翻原判。
乾隆收到這兩份針鋒相對的奏折,震怒不已,一樁原本應由地方妥善解決的鬥毆案件竟鬨到了皇帝跟前。時值十一月,乾隆決定派出刑部侍郎期成阿與郎中吳壇組成欽差小組,前往武昌與湖廣總督定長共同重審此案,務必要揭開這層困擾已久的迷霧。
消息如狂風般席卷湖南,張宏燧如同被驚雷擊中,惶恐不安。他深知,若此案判錯,必會引來朝廷的嚴厲追責。於是,他急中生智,拿出了四百兩黃金,找到湖南布政使赫升阿,試圖通過他打通關節,賄賂即將到來的欽差大臣。
這一切並未逃過謝仲玩的眼睛。他探知張宏燧的行賄計劃後,立刻寫信給長沙知府李拔,請求他一同揭露張宏燧的罪行。李拔接到信件後,又迅速通知了宮兆麟。宮兆麟果斷麵見欽差大臣期成阿,直接挑明張宏燧的賄賂行為。期成阿聽後,表示一定會徹查此案,據實奏聞皇上。
為了徹底查清真相,期成阿下令將被告、原告和所有卷宗全部押送到武昌。他與吳壇、定長等人一同翻閱卷宗,逐一推敲案件細節。期成阿心中疑惑重重,侯七郎不過是個山野村夫,怎會知道打死兄弟隻需流放?背後必定有人指點。他仔細查看卷宗,終於發現了一個關鍵的名字——陳茂叔。
期成阿立即下令抓捕陳茂叔,並對他進行了嚴加審問。在審問中,陳茂叔如實交待了自己的罪行。隨後,期成阿、吳壇和定長升堂,陳茂叔和侯七郎三兄弟當麵對質。在鐵證如山麵前,他們全都認罪伏法。至此,這樁撲朔迷離的案件終於真相大白。
欽差期成阿和湖廣總督定長分彆向乾隆皇帝上奏了奏折。期成阿在奏折中詳細描述了案情,並提出了處理意見侯七郎以堂弟身份毆殺堂兄,應斬首示眾;侯覺天毆打堂兄並冒充死者之兄,應流放三千裡;侯學天杖責八十,枷號兩月以示懲戒;陳茂叔則被革去秀才功名。而定長在奏折中則詳細列舉了嘉禾知縣高大成一審錯定、張宏燧回護錯案又行賄舞弊、赫升阿受請收黃金以及巡撫常鈞包庇縱容等罪行。
乾隆皇帝閱完奏折後,憤怒不已。他下令將常鈞、赫升阿革職查辦;張宏燧因行賄舞弊被充軍流放;嘉禾知縣高大成因一審錯定被革職。這起轟動一時的案件終於得到了應有的懲處,正義得到了伸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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