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指了指凳子,打趣道“除了這馬屁功夫,你和武彥半點兒都不像,那家夥的臉皮比你不知道厚了多少倍。”
雅信不好意思笑笑,這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但仍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宛若被提問到的小孩子一般。
餘燼並不急於問他此行來的目的,往藤椅上輕輕一趟,端著茶杯柔聲笑道“渴了自己喝茶,晚點兒我帶你去吃東西。我和你師父是老交情了,他還欠我還多東西沒還,還有新門藝館的事情,他每次都騙我說自己不想去,實際上都是他背地裡帶著我去的。我呢,也不想多解釋什麼,不過就是喜歡看這家夥沒錢跟姑娘解釋的時候出糗,或者每次回去的時候走到小巷議論時間聽他吹牛皮時給他來上兩腳好讓他認清現實的殘酷。”
“一說起來,就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雅信偷偷看了餘燼一眼,見師叔笑意融融後,這才抬手抹了一把汗。
餘燼晃著搖椅,閉著眸子,絲毫不顧長卑顧忌,輕聲說道“老長老是真好人呐,我走南闖北,見過很多裝模作樣的人,但真正從心底佩服的,卻隻有老長老一個。”
原本挺微妙的氛圍,可惜被餘燼這麼隨口一提給攪和沒了。
雅信沒來由想起了入教後,師兄們描繪那場大火時總會提到的慘狀,提心吊膽的同時,連忙咽了咽口水。
其實雅信膽子並不小,師兄們修煉遇鬼時往往嚇得扭頭就跑,卻隻有他一個人手持淨瓶,走上去和鬼魅打招呼,甚至還說出了若先渡己必先渡鬼這樣的話來。
其實他這輩子最崇拜最敬畏的便是自己那個曾經力挽狂瀾將烈陽教派於危難之際拉回正途的師父,打心眼兒裡的折服,不過此行之前,不少師兄弟們都說師父之前曾和那位性情不羈的小師叔有過何種風流韻事,每每事後師父又是如何遭殃而小師叔麵對懲戒卻安然無事的。
而他的旁敲側擊下,幾位師叔伯也確實說過小師叔能耐之處,明明師父都已經那麼厲害了,如此說來,那位小師叔得是有多高的身手?比天還高?
這讓把追求劍修一途作為自己畢生目標的雅信怎能不怕小師叔,怎能麵對他時不心懷忌憚?
餘燼哪兒會知道少年心中會有這麼多顧慮,笑著問道“我在武彥寄來的書信中,聽他說源氏一族曾去過烈陽教,討要製作淨瓶的方法和材料,甚至是讓你們烈陽教歸於源氏一族,為他們所用,其衛長一刀斬斷教中的氣運金蓮,結果被你一劍給擊退三百丈?”
雅信並無微笑,而是喃喃自語道“都是我意氣用事,要不是我那樣做,師父也不至於被迫陷入困境。”
餘燼笑了笑,安慰少年說道“不是你的過錯,有些事情是這樣的,你站不站出來它都會發生,無關對錯,無關是非。好比是女子長了一張嬌豔臉蛋,長得好看有錯嗎?沒錯啊,錯就錯在了那些長得醜卻偏偏總還自以為是覺得你擋了她們路子的人身上。”
“退一步來說,你師父那時陷入險境,也是他命中有此一劫,禍兮福之所倚,或許他沒有險境不被帶走而是留在教中的話,或許會有更大的麻煩。”
少年雅信用心思慮這番言論,隨後認真點頭,誠心誠意回道“謝謝小師叔點播,雅信受教了。”
餘燼噗地一聲笑出聲來,打趣道“你真以為我是他們口中什麼踏足過仙王境的高人了?剛剛我就是胡言亂語一番,你若是真能悟出個一二三來,那權當是你自己的聰慧,僅此而已。”
“還有啊,你彆在這裡拘謹像個小姑娘了,更彆疑神疑鬼,以前我一個新入教的人卻能令你師父心悅誠服天天跟小跟班一樣屁顛屁顛跟在我的身後,真不是我劍術高超或者煉金術厲害,那是因為我知道新門藝館裡哪一個姑娘最好看,並且總能變著法兒地弄來銀子。”
雅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師父師叔們的這種事情,他是萬萬不敢評價的。
“小師叔聰慧,師父明眼。”
餘燼捧腹大笑,饒是覺得這小少年愈發有意思,指了指他說道“你這拍馬屁的功夫,倒是跟你師父如出一轍,不愧是關門弟子啊,一脈相承!厲害厲害!”
這下少年的臉頰更加滾燙了。
餘燼一改口吻,挑眉問道“你就這麼硬生生走來了快雪城?”
少年雅信點頭回應“中間還去了趟南境水嶺,所以耽誤了點時間。”
餘燼想了想,不動聲色說道“先前我也去過那裡,聽聞水嶺中有一條惡蛟,你莫不是奔著惡蛟去的?”
少年雅信微微一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餘燼笑著點頭,殊不知那條惡蛟出自他手,萬事屋地下二樓放生出去的。
少年雅信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可惜隻是見過了那條蛟龍,卻沒有斬死,道行還是差了一些。”
餘燼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那蛟龍出自上百年前,雖然不及東海岸的那海中巨獸,但畢竟也是幾百年的妖物,打不過正常,平安無事即好。”
少年雅信深深吸了口氣,搖了搖說道“其實我見到了兩條惡蛟,一條與青水呈一色,似是那水中原本作惡的蛟龍,另一條則通體雪白,更像是龍,不像是水中原有的,更像是後來從彆出來的。”
餘燼一愣。
少年接著道“那原有的青色惡蛟為害一方,與雪白蛟龍纏鬥不已,我借那白蛟之力,才斬得那惡蛟。”
說到此處,少年雅信赫然起身,沉聲說道“晚輩雅信,此生練劍,不問何人何物何名,出劍之時,隻為斬儘世間不平事。”
餘燼笑了笑,望向窗外,他終於知道武彥為何選此人作為唯一弟子了。
如此年紀便有這般心境,以後怕不是又一個仙王境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