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曲名角都愛護嗓子,即便接近五十歲,她的嗓音依舊透亮,像是走廊遠處掛了一個鈴鐺。
隨即她的笑聲戛然而止。
“小奎?
臉上有疤?”
她忽然想起,那得是將近二十年前,她應邀去一位大戶家裡唱四郎探母。
那裡家裡的夫人很愛聽戲,就招呼一大家子傭人也都來聽。
後來不知為何下麵起了喧嘩,那位看起來就很可怕的家主,把一個下人吊了起來,讓傭人拷打。
聽說是在下麵侮言語侮辱。
當時一個少爺就跟家主強嘴,說唱的確實不好聽,跟小奎便秘使勁拉屎的聲音差不多。
那時候她臉皮薄,哭著就下台了。
家主更是親自下台,把那個“逆子”打得鬼哭狼嚎。那位夫人雖然心疼,卻沒阻攔。
在那家裡,她得到了至今為止最多的酬勞。
那對小主仆後來皮青臉腫被拖過來道歉。
那個仆人,就叫小奎吧,他臉上確實有道疤。
那麼,席間她就隱隱覺得,有些麵善的青年好像也認識她。
“周先生,您,認識他吧?”她問向周大師。
周大師一愣,沒有說出今天的事情,“第一次認識。”
“他和您是本家。”
“哦?他也姓周麼?”周大師有些驚訝,他上午就查過了,他是鄭開齊。
特工總部的總務科科長。
“是的不會錯。”旦角張文馨回憶道:“他叫什麼我忘記了,肯定是姓周的。他的字很有意思。”
“哦?”
“他叫周什麼,字開奇。開卷驚奇的開奇。”張文馨笑道,“他父親你肯定也是聽過名聲的。”
幾分鐘後,周鑫芳滿臉震驚。
那位的兒子,怎麼可能是漢奸?
他怎麼現在叫了鄭開齊?
他父親,周老爺子,已經在南京大屠殺中身隕了麼?
想起在戲院裡他的表現,周大師覺得沒那麼簡單。
望向這個來看望老友的夥伴,他問道:“你何時回去?”
得把她送離上海才是。
張文馨回道:“看見你們過的不錯,我就放心了,下午回南京。”
“那就好。”
隱隱的覺得,還是讓她離開這裡為好。
“請問——”
服務生跑了過來,“這裡有位鄭科長麼?下麵有他的電話。”
周大師指了指房間,“在裡麵。”
隨即,服務生把裡麵二人請了出來。
張文馨看著三人離開,有些疑惑:“鄭科長?”
“哦,你聽錯了,是周科長。好像是某個洋行的科長,他現在是。”
“這樣啊。”
“是啊,每個人都活的不容易。互不打擾吧。”
旦角想了想笑道,“當時那個上躥下跳的小家夥,也板板正正的了。
我們都老了呢。”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