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會死人?
很有可能前功儘棄。
齊多娣倒吸了口涼氣。
現在已經不是走不走的問題,即便小姨走了,日本人照樣會關注。
日本人對自己轄下特務的審查,是不間斷的。
小姨和阿奎那麼大張旗鼓的出現,出現當天周圍出現了死去的殺手,這一切肯定都牽動了他們的心弦。
現在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是風雨欲來。
“你的備案信息,應該是特務科時期吧?”
“不錯,當時你姐夫出事,老孟被通緝,我在酒館裡心亂如麻。老孟連夜聯係我,定了些事情,當時是什麼事情來說,說了轉錢的事,說家裡有嫂子有哥哥......”
這些事情,跟齊多娣之前都溝通過,時間不多,但這一年經曆了太多太多,這些細枝末節不可避免的模糊了。
“哥哥,嫂嫂......”
齊多娣沉吟著,“當然,還是有彌補的空間。畢竟小姨這種親戚身份,是可以在排除在直係親屬內的。問題不大。”
鄭開奇說道:“我可以解釋跟小姨分彆許久,剛剛相認。
但日本人應該會趁機讓哥哥嫂嫂一家子也來。
來個大認親。”
齊多娣微微張了張嘴,隨即認同,“以德川雄男辦事於無形的風格,他真有可能促成此事。”
鄭開奇繼續說道:“櫻花小築已經跟德川雄男說了她的那些猜測。所以,德川那夥計,真的再次懷疑我了,今天上午在碼頭,如果沒有眉眉的出現,我會很被動。”
“有多被動?”
“相當被動。”
“我想問你呢,你是被葉小姐的事情給急躁了麼?這次這麼顧頭不顧腚。”
“請文雅一點,齊兄。”
齊多娣摸了摸下巴,“我忽然記起來,在葉小姐麵前我也是說了這五個字,她笑得呀,鮮花一樣。”
“我真的是謝謝你啊。”
“不用客氣。”
齊多娣笑了笑,“行吧。在這待的時間太多了,撤吧。”
兩人懷揣著各種壓力和責任,再次分開。
鄭開奇馬不停蹄,直接去了特工總部。
敲開了郭達的門,郭達正驚慌的把一瓶紅酒往抽屜裡塞,看見了鄭開奇,這才有些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句,“是你小子。”
“看見你出糗,都習慣了。”鄭開奇說道:“你好大的膽子嘛,值班期間酗酒。酒哥,你要完蛋了。”
“彆嚇唬哥哥,”郭達拉他過來,“大忙人怎麼有空過來?中將晉升儀式都不幫忙,現在下班了,不在家摟老婆,來這裡乾嘛?”
“想你了。”
兩人聊了一會,郭達拿出來幾個填報單,“兄弟啊,既然來了,給我簽幾個單子吧。”
鄭開奇下意識把身子往後縮了縮,“這裡沒有印章,明天再說。”
“哎呀,你簽字就有用啊。”郭達嘿嘿笑著,“一家人嘛。”
鄭開奇轉了轉眼睛,“來吧,上二樓,給你蓋章。”
“那麼麻煩。”
“你以為呢,開玩笑啊。”
鄭開奇起身,兩人上了樓。剛到了總務科門口,發現裡麵有人。
“總務科也值班?”
“我的人從來不加班。”鄭開奇疑惑開門,發現崔琬正要起身。
“咦?你還沒走?”
“科長!”崔琬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逝,“賬目有點多,所以,整理了下。”
不說鄭開奇,郭達都看出來了。
兩人都沒說話,看著崔琬離開。
郭達試探著問道:“這小妮子,日本人的?”
“彆亂說。”鄭開奇眼睛深深看了眼剛才崔琬站的地方,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開鎖開抽屜,給郭達簽了字蓋了章。
郭達接過來,在那吹,然後妥帖的折起來收好。
“我說兄弟,不是哥哥倚老賣老啊,咱們倆從特務科一路走過來,互相幫襯到現在嗎,不容易。
但是你彆覺得日本人覺得你有用就會優待你——”
鄭開奇正經看著郭達。
此人也能說點好話?
郭達低聲道:“是不是做空賬目了?壞賬不少吧?我跟你說,日本人的心眼可是比針眼還要小。”
鄭開奇一滯,“都說的什麼。”
郭達冷笑一聲,“看剛才崔琬的架勢,估計每晚結束都會這麼乾麼?偷偷摸摸的,日本人在盯著你呢。”
“日本人誰都盯啊。”鄭開奇不以為意,看著郭達笑著說道:“你們這些世家,倒是挺有意思,明知道日本人這德行,還投靠。”
“哎,這可不是投靠啊,我先說好。對於我們來說,我們固然沒有選擇,日本人也沒有選擇。
不管我的職位高低,在特工總部必須有我所代表的家族的一席之地。”
郭達冷笑一聲,“隻要我不投共,不抗日,日本人就會留著我。”
鄭開奇歎了口氣,“這就是世家的底蘊?”
郭達得意洋洋,“你要是熟讀史書,兄弟,你就知道,從古代到現在,財閥,鄉紳,家族,才是鞏固一方的根本。
日本人火燒上海九日,遇到世家也得讓一讓。
他們如果想把上海變成焦土,那就不說了,但如果想管理上海,統治上海,利用上海反哺日本本土,那我們這些世家,就是他們,必不可缺的助力。”
鄭開奇沉默。
上一次聽到這句話,是聽楚漣漣說的。
上海底蘊深厚,上海的世家自民國後,從全國各地蜂擁而來。
財富,人脈,資源,口碑,形象。
郭達說道:“誰,想統治上海,必須得與我們世家打交道。不管是日本人,還是以後日本人被打回去管理上海的國民黨。
不管是誰,隻要想在上海待的舒服,就離不開我們。”
離不開麼?
鄭開奇笑了:“黃巢認得不?”
郭達一斜眼,“哪個警署的?”
“沒事了酒哥。去吧去吧。”
等郭達到了門口,鄭開奇突然喊住了他,“什麼醒酒什麼時候來找我,一個小時,過時不候。”
郭達立馬來了精神,兩步就到了沙發這邊,“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深更半夜來的,來來,給哥哥說一說。”
鄭開奇冷笑一聲,“你不是世家麼?有恃無恐的。”
酒哥擠了滿臉褶子,那張老臉菊花瓣綻放,“彆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