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開奇半夜醒來。
他身上有傷,躺著都不行,與床鋪接觸的地方更是諸多不便。
剛才累的不行,側臥了一會,結果側臥的地方全是汗,殺的傷口痛不說,傷口都開始往外淌膿水。
“長夜漫漫,不睡了。”
他選擇站在窗口,看上海的夜景。
白冰上半夜沒怎麼睡,下半夜才睡下,此時睡意正濃。
男人睡不著,索性在那想事情。
這一天,確實很平靜。平靜的像是日本人的歲月靜好。
自己被抓又被放,肯定是那個假的鄭成虎身份被識破。
按理說,教授和日本人應該全程搜捕了才是。
自己忽略了這一塊。
先是身心俱疲,又是收到渡邊大佐的情報,他與老齊的安排本身就周密,就忘了這件事。
“不對,絕對不對。”
鄭成虎的被抓,德川雄男是親自參與並談妥的,既然鄭開奇被放,德川熊男知道抓錯人,哪裡會輕易放手?
今天怎麼可能這麼平靜?
平靜到老齊都沒來看自己。
“還是有問題。”
到手的師長是假的,德川雄男不可能原諒教授,兩人已經見過麵!
教授會如何給德川雄男一個交代,讓這結束的一天如此平靜?
那就是,除了已經死在李默手中的太保之外,教授還有彆的方法,切實的掌控著師長一行人的動向。
師長自然不可能。
那三個人裡麵,還有對方的人?
這個可能被無限放大。
鄭開奇掂量著其中的分量。
會是誰?
他看過那四個人的資料,除了死去的李四外,還有趙一錢二和孫三。
孫三可能性很低,在獨自突圍中,他帶著二十多根金條,他完全有借口說在逃脫中遺失。但他沒有這樣做。
不光如此,突圍中他受傷還最重。
與太保李四同時外出的,還有一個錢二。聽說他在上海有老母。之前齊多娣驗證過此事。
倒不是說有老母親就不會叛變。
而是既然李四外出是接頭,另外一個叛徒不可能也傻乎乎的跟著出去。
這樣兩個人都有嫌疑。
錢二的可能性就很低。
那麼,趙一?
在檔案裡,此人的履曆堪稱完美。
在新四軍裡摸爬滾打多年,本可以當部隊連長的,就因為感恩於警衛團團長的提攜之恩,才一直在警衛團任高級警衛,幾乎圍著軍部幾個領導轉悠。
是他麼?
鄭開奇不確定。
他慢慢踱步,往樓下走。剛到了樓梯口,阿奎就靠了過來。
鄭開奇謹慎得很,“你要是抱我,我就打死你。”
“是,少爺。”阿奎伸手在鄭開奇腋下一搭,鄭開奇就毫不費力下了樓。
“你在家沒少服侍那老家夥哈。力道的把握越來越精妙了。”
“少爺,老爺老了。”
“屁話,不老難道當妖精麼?
老子都有白頭發了。”
“少爺,乾革命哪有整天老子老子的?”
“你閉嘴,回去睡覺。我打電話。”鄭開奇隻有在阿奎麵前,才是以前那個跳脫,憊懶,陽光散漫的大少爺。
他的本性就釋放出來,心情也很舒服。
“是,少爺。”阿奎隱入了黑暗中。
鄭開奇把電話打了出去。
明天,是老董帶著鄭成虎親自去西郊工廠,參觀卷煙廠的重要行程,齊多娣也陪同。
如果真的有沒有把握好的意外發生,三位領導,一個紅色產業,全都會暴露在教授眼中。
還好,齊多娣接聽了電話。
“這麼晚了不睡覺?疼的?”
“沒有。”鄭開奇否認,“我心係革命,委實睡不著。”
“是是是。”齊多娣笑了,“那你告訴我,深更半夜給我打電話乾嘛?”
鄭開奇說了自己的擔憂,齊多娣不無意外,說道:“我今天忙了一天,手忙腳亂的。不過過程還算順利。
倒是沒考慮這一塊。
嗯,這樣,你覺得這個可能大麼?”
“不小。再完善的準備也是有突破口的。”鄭開奇說道:“明天他們四人在哪裡見麵?”
“悅來酒館!”
鄭開奇愣住,“我那裡?為什麼?”
齊多娣說道:“他選的,我沒說什麼。自然有他的考量吧。”
“沒懷疑我吧。”
“不至於。從頭到尾都沒你的事。”
鄭開奇想了想,說道:“那悅來酒館,我們得好好把握一下。其他人都好說,他腿腳不利索,如果發生意外,好撤退。”
齊多娣想了想,“那我安排貨倉的人去。”
“你看著安排吧。”鄭開奇說道:“記住重點是那個趙一。”
最後他問道:“咱們這種溝通確實沒問題麼?”
他的電話,肯定會被即時監聽。
齊多娣說道:“之前不是說了嗎?電話局那邊給我這邊的電話線做了改進,隻要是被監聽,電話就打不進來,我們也不會聊天。”
鄭開奇說道:“我就是不懂這些新鮮玩意才不放心。電話局的那個小姑娘,最終還是被你收買了。”
齊多娣有些回避這個問題,說道:“沒事就掛了,休息吧。”
鄭開奇嗬嗬兩聲,掛掉了電話。
齊多娣抹了把臉,有些頭疼。
轉而把電話打給了沈天陽。
沈天陽秒接。
“還沒睡麼老沈?”
“沒呢,大家夥湊在一起,看鐵塔殺豬呢。”
齊多娣稍微一頓,“你們的夥食也太好了。”
沈天陽說道:“他那個女人送來的,犒勞鐵塔的。鐵塔可是發了不少牢騷了,說鳳姐強烈要求入住振邦貨倉。”
“再說吧。”齊多娣一直沒答應,一方麵是貨倉的重要性,另一方麵就是患均不患寡。
他說道:“你那邊的女同誌,現在能出去執行任務了麼?”
沈天陽猶豫片刻,說道:“布穀鳥?”
“除了她,她條件不符合。”
“那沒了,其他的女同誌都比較生疏,按部就班可以,執行任務隨機應變,暫時還差一些。”
振邦貨倉又收了不少女同誌。在她們眼裡,振邦貨倉就是租界裡的世外桃源。
“算了,你安排幾個同誌,一大早就在南郊碰麵。”
齊多娣輕輕掛了電話。
想了下,最終打出了電話。
“翠蓮啊,你睡了麼?”
對方沉默半天。
“你說呢?”帶著很濃的睡意,女人有些慍怒。
齊多娣看了眼手表,淩晨三點多,誰不睡啊。
這些圍繞著鄭開奇身邊的人,即便加入了黨組織,聽話照做,但嘴上一般都是不饒人的。
我也是青春年華,我也沒睡啊。
齊多娣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