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農進入時,鄭開奇和夜鶯在舞池裡搖曳。
“鄭科長最近技術見長啊,一晚上都沒踩到我。”
“我之前有踩過麼?”
“你都把人家踩腫了好不好?”
“那是你不行。跟不上我的節奏。”鄭開奇說道。
夜鶯差點沒把嘴唇咬破。
這家夥對舞廳裡誰都不錯,唯獨對自己沒什麼好臉色。
也是怪。
鄭開奇來了句,“你接著跳,我還有個客人。”自行離開,早就等在一邊的雪農跟著進了包房。
還有客人?
夜鶯很快就不在意,鄭開奇的身份,見什麼樣的客人也不意外,隻是安排人往裡送果盤。
幾個過來邀請她跳舞的,她都婉拒。
很快,她發現那個男人離開,也放下了手中提的那個包。
她扭著腰肢進了包廂,見鄭開奇正坐在那,臉色有些陰沉,盯著麵前的茶幾。
茶幾上有絲毫沒動的果盤和一個鼓鼓囊囊的袋子。
“吆,送禮來的?”
夜鶯笑咯咯,俯下身去,就要翻看那袋子。
“你走光了。”
男人突然提醒。夜鶯下意識捂住了胸口,才想起來,自己穿的是高領旗袍,根本不會走光。
也知道男人是在提醒她,不要亂動。
“流氓,想看走光看瘋了我看是。”
她直起身子,好奇道:“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鄭開奇淡淡說道:“一個平時很窮的夥計,突然出手大方,而且不要求任何回報。
你說,你怕不怕?”
他揉著腦袋,慢慢回憶,半個小時前的情況。
有了跟伍迪的溝通經驗,他一樣沒有說出信封的內容,隻是問了之前查的情報如何。
因為被帶歪,這兩方麵查所謂的“脫水魚”都陷入瓶頸,沒有往深處發展。當知道鄭開奇已經查到了租界大量經貿往來等等情況,提出了日本人在租界的大動作肯定是要有所行動。
對方索要二十根時。
雪農就拿了出來。還問夠不夠。
委實太奇怪了。
二十根金條,中統主要業務內容是經濟金融貿易,拿得出來他很相信。
但讓軍統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委實有點離譜。
這麼說吧,鄭開奇算是手段比較厲害的,但如果是正常的套路,他一年剩下來三五根金條就不錯,其餘的都打點,走動,衣食住行了。
為了提供資金,他必須想儘辦法絞儘腦汁去坑蒙拐騙,從敵人手裡得到錢。
軍統更是。
那麼多人,人吃馬嚼的,二十根,不是兩根。
而雪農麵不改色,甚至有些放鬆。
不正常,絕對不正常。但具體哪裡不正常,他又體悟不出來。
“啊對了,你身邊以前那個叫阿標的,最喜歡拱女人堆的。他真是共產黨啊。”
“嗯,怎麼提前他了?”鄭開奇有些警惕。
“沒事,他以前最愛吃花生了,帶殼的,弄的包廂裡,哪哪都是。現在想想啊,也挺有趣的。”
“嗯,走了。”
鄭開奇起身,夜鶯在後麵送,半路上白玉從座位上起來,“科長。”
“還沒走,我帶你一起。”
白蟒過來送了鑰匙,鄭開奇出門發動了車子,白玉依舊坐在副駕駛。
“科長您慢走。”
鄭開奇懶得打招呼,一腳油門離開。
他心情不大好,說不上來原因,或許是雪農說不出來的大方,或者是夜鶯說起了阿標。
阿標是他身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死去的弟兄。
臨死了還在掩護著自己的身份。
沒有他,自己的身份可能早就被拆穿了。
“科長,科長。”白玉在旁邊輕輕喚了幾聲。
鄭開奇沒注意,直到女人的腦袋慢慢靠向他的腿。
“是要枕過來麼?”鄭開奇才反應過來,問道:“怎麼,累了?我得開車。”
白玉的臉紅了,她解釋道,“我聽到有種滴滴的聲音,很輕,不過,是有啊。”
鄭開奇靜下心來,“沒有啊。上車也沒有。”
“您發動了車子後才有。我還能聽到的。”白玉有點緊張,“是不是,有什麼?”
鄭開奇緩緩把車子開到了邊上,沒熄火,掛上了空擋,親自檢查起來。
“上海的夜景雖美,卻不如重慶有煙火氣啊。”
一個個子適中,有點絡腮胡的中年男人,背著手,說的話帶著濃重的浙江江山口音。
站在一座鐘樓頂上,俯瞰著蘇州河的,不光是他,還有他身邊的雪農。
雪農淡淡說道:“這裡是他的龍興之地,從周鳳岐將軍那離開,直到在股票交易所認識校長。
上海,他應該多來幾趟。”
中年男人笑了,“諸事纏身啊。他也沒有辦法。秋塢兄,不要太在意。”
雪農,原名戴秋塢,字雪農。
戴笠,原名戴春風,字雨農。
這個中年男人葉逢春,跟他們是發小,都出自浙江江山。
雪農說道:“這次,真的是他的意見?
我們在他身上可是投入了不少。”
“嗯。”
葉逢春說道:“在地下鬥爭中,個人永遠無法代替組織。
而組織,就需要各種軍需,物資來支撐。
現在,整整五箱貨船被扣押在海港。
而日本人隻需要一個名字。
就是藏在特工總部的軍統內奸的名字。”
他看著雪農,說道:“你不同意,那就我們自行解決。
日本人給的期限是一個周。”
雪農感慨著,“五船貨,換一個身居高位的高級特工,是不是,有點虧。”
“那是你不知道貨船裡有什麼。”男人說了句。
“到底裝了什麼?”雪農問。
葉逢春笑了,“我不能告訴你,就像你到現在也沒告訴我,將死的那個高級特工是誰。
不過也沒什麼,明天看新聞,我就知道了。隻是晚了幾個小時而已。”
雪農搖搖頭,“那不一樣。不出賣自己的人,是紀律,是家法。你通過彆的渠道知道,那是你的能耐。”
“迂腐。如果你不是如此迂腐,雨農也不會讓你來上海。在重慶待著多好。享享清福,轟炸又炸不到咱們的頭上。”
雪農淡淡說道:“這裡有鬼子。”
葉逢春不再多說。
雪農從小執拗,不是幾句話就會改變心意,葉逢春不會去勸。
“你的人設置的什麼陷阱?我們怎麼知道他會死?”
“聲音!”
“聲音?”
“不錯,很大很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