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思之人疑心重,疑心重的人總是不往好事去想。
一個中國人,在日本上海最高等級的特務機構裡,隱藏身形,想乾什麼?
如果不是遇見這件事,甚至沒人知道他趁著紕漏留在了特高課!
這是何種恐怖的事情!
對於德川雄來說,這件事可能比自己被困大牢更加嚴重。
他是狂熱的儘忠的軍國分子。
還好,這隻是假設額。
在問這個問題時,他一直在觀察鄭開奇的表情。
堂本的自白書也給了他一個過問的契機。
鄭開奇的回答是:是堂本主動問了他細節,然後為了救下自己敬愛的長官,把決定以這種方式自首。
不管什麼原因,殺死將軍,就是死罪。
“他親口告訴你的?”
“不錯。”
鄭開奇抿了口熱茶,“他說他是一時衝動殺死了三笠將軍。屬於意外,本來想著大不了重傷。一來是三笠將軍的傷勢不重,加上此事不光彩,最終會不了了之。
沒想到,三笠死了。”
“是三笠將軍。”
“是。沒想到三笠將軍死了。”
德川雄男沉吟。
如果照這樣說,倒是符合堂本的性格。他不會做找死的事情。
“那岡本呢?那個工兵,為什麼死在倉庫,雜物室裡。”
被我打死了。
鄭開奇心裡想著,慢慢說道:“堂本的意思是,他其實在下來天台時,已經把入口的木板修整過了,但岡本發現了異常,本想著彙報。
因為二人在一個辦公室,岡本就想著先彙報給堂本。
堂本就把他騙到了雜物室,以帶著工具去看看現場的由頭,趁著岡本不注意,偷襲了他,用重手法打死。”
“那仙道呢?”
鄭開奇皺眉道:“仙道?”
“不錯,他的情敵。”
“嗨。那我不清楚,我懶得問那麼多。知道是他殺的不就行了?”
鄭開奇又說道:“記得當時渡邊大佐審問時那個叫美芝的女軍官說過,是誘殺了吧。
也是發生在之後的事情。估計是堂本心態崩了,我還記得,美芝供述說過,他還想著回日本,帶美芝一起回去。”
德川雄男從鼻孔裡長長吐了一口氣。
堂本啊。
是你麼?
現在一時間,真說不上是惋惜居多,還是感激他。
沒有他,贏女是救不回來的。
他拿起茶杯一飲而儘。
“那繼續吧。”
“繼續什麼?”
德川雄男笑罵道:“莫要裝傻,還剩下,最後,關於阿部長官死訊的事情。
你可彆告訴我,這事跟你沒什麼關係。”
鄭開奇臉色僵住。
德川雄男慢條斯理道:“這個消息,在上海,隻有寥寥幾人知道。誰告訴你的?”
“這件事,是我做的,消息也是我發出去的。為了救出來您,我什麼事兒都乾得出來啊。”
“你滴忠心,我是知道滴。”
德川明白,所謂忠心,是因為鄭開奇離不開他。他德川如果死了,那麼他鄭開奇在上海灘的仕途,可能還能繼續,但上限幾乎就沒有了。
聰明人向來不把話說明白。
“但是這個消息,我肯定是從彆的途徑得到的。”鄭開奇委婉道,“不過當時我答應了人家,絕對不能暴露消息來源。
您也知道,泄露軍方機密,這本就是掉腦袋的大事。”
德川雄男嗬嗬一聲,“但這次,我出來後,影佐將軍就叮囑我,要查出來泄露源頭。我總不能出來後的第一個任務,就完不成吧。
既然是為了救我才出現的情報宣傳,那麼,我理應知道是身邊的誰泄露了情報。”
鄭開奇沉默不語。
德川雄男的聲音低了下去,卻更加有力量。
像是重錘一樣,一下一下砸在鄭開奇的心房。
“整個特高課,除了我以外,隻有一個人知道情報。
據我所知,他也懷疑你是不是趁機在特高課行動。
而且,他的抽屜裡,正好有阿部規秀長官的訃告等相關情報。”
鄭開奇抬頭看了過來,“您說的是武田長官?”
“除了他,還有誰?”
鄭開奇歎了口氣,放棄了防守一樣,緩緩低了下頭,“您懲罰我吧。”
德川雄男無聲的長吸氣。
看著麵前那低垂的頭顱。這是這顆頭顱第一次如此謙卑,恭敬的低垂。
心中隱隱的,他有些開心,更多的是,失落。
從特務科開始,他就覺得此人很有意思。甚至於把當時尚未正式入職的表妹,池上由彡中佐安插在他身邊。
這一年多的時間,他無數次懷疑他,無數次相信他,超過規製的提拔他,重用他。
每重用一次,就懷疑一次。
他甚至有好幾次想違背自己的原則,直接殺了他,無理由的殺了他。
把熱騰騰的彈頭打進他的心臟。
或者把冰冷的刺刀劃出絢麗的弧線,切下他的腦袋。
他甚至做過這樣的夢.....
夢醒時分,他一身冷汗。夢裡殺他,說不出是開心還是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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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開奇投靠過來這一年,他輾轉反側。
醫生說他容易做噩夢,容易情緒起伏。
但因為一個男人,因為一個下屬,他委實是承受不住這樣的煎熬。
還好。
還好!
他終於,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在救下自己之後!
這是多麼的諷刺!!!
“好,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控製住了自己緊張又有些興奮的情緒。
鄭開奇對於他,像是看家鄉的偵探小說。想知道結尾的真相。
但當真的還剩下最後一章時,他又有糾結,又有期待,還有絲絲縷縷的不情願。
不願意結束,不願意戛然而止。
他甚至有些埋怨,鄭開奇你怎麼就這麼痛快的承認了,嗯?
麵前的頭顱緩緩抬起,看過來的眼神,清澈又愚蠢。
他還問,“中佐,您什麼意思?我是什麼什麼人?”
“你是誰的人?你是怎麼潛入武田課長的辦公室的?說吧,鄭桑,趁著我現在,還想好好跟你談一談。”
鄭開奇這才明白。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他苦笑道:“長官,我說的,您懲罰我吧。不是代表我去過武田課長的辦公室啊。我隻是不想說出情報來源。您給我個膽子,我也不敢去他老人家的辦公室啊。還彆說翻找東西了,哪怕來個人我就把我按在那了。
我圖什麼啊。”
“八嘎。”德川雄男有些生氣,“你不是承認你去過武田課長那裡,你讓我懲罰你什麼?嗯?”
“我願意領罰,是因為我不想說是誰透露給我的。”
德川雄男拍案而起,“八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