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有些沙啞的嗓音響起,“那他是怎麼死的?”
“入室盜竊,搶了他寫對聯賺的辛苦錢。他被捅了十幾刀,死了。”
“多少錢?”
“什麼?”
“他的錢。”
“不清楚。”
“大多數對聯都沒要錢,就換點糙麵,換點菜,偶爾給的,也就是幾毛幾毛錢。
大家都沒什麼錢。”
桂花香說完,他忽然覺得身邊的男人危險起來。
他什麼也沒做,隻是在那安靜坐著,像是在消化她剛才說的話。
但桂花香渾身的雞皮疙瘩還是莫名其妙出來。
屋子裡微微燥熱的空氣中多了些壓抑不住的殺意。
這個漢奸頭子,殺了多少人!
他是在為那個男人悲傷憤怒?
為什麼?
沒有人才可以舉薦給日本人了麼?
她不清楚,這一刻,她又想遠離他,又想安撫他。
許久,鄭開奇起身,再次開始看那張圖,他淩空虛指了幾個地方,問著桂花香這點空鋪的情況。
“我們這裡的店麵都是曆史累積問題。
一些空鋪都是主人突然不在了。或死,或離開。
還有這些空著的民居。
今天可能還住著一家人,第二天,就是空無一人,或者是幾具屍體。”
鄭開奇皺眉道:“我記得,你們彭家為了管理,我記得也出了很多政策才是。”
桂花香苦笑道:“確實。不過,棚戶區這麼大,我們說到底,隻是一群女人。能拉攏控製的,無非是些有些身份的,顧忌點顏麵的暴徒。
而那些窮凶極惡的,手段卑賤的,癟三,我們也,唉。”
在旁聽著的顧東來上前一步就要繼續問,被鄭開奇阻止。
他在耐心的等待,等待猶豫的女人說話。
“我們,我們不僅對他們沒有辦法,而且,而且還被他們威脅,需要,需要供奉他們。不然,他們就會暗殺我們的人。”
殺她們的人?
她們的人幾乎都是女人。
供奉?如何供奉?
除了女人和金錢,還能是什麼?
對於鬆散的管理機構彭家的“女兒國”,一般人視其為龐然大物。
而對於一些窮凶極惡的悍匪來說,就是個女人窩。
鄭開奇問道:“為何沒有尋求幫助?”
桂花香哀婉道:“找誰?了解我們的幫不了我們。能幫我們的,我們在他們眼中,和那些窮凶極惡之徒,又有什麼區彆?
棚戶區人再多,大多數都是窮人,根本沒什麼油水去刮,誰會在意這裡的恩怨情仇!”
會客室裡頓時安靜下來。
桂花香擦了把臉頰,擠出微笑,“您問這幾個地方,是看中了這些空房子麼?
我可以安排——”
“不,”鄭開奇站起身,說道:“香姨,聯係那些人,今晚你組局,每個人都必須到。”
桂花香顫聲道:“哪些人。”
“那些人。一個都不準少。”
回去的路上,鄭開奇一直沉默。
顧東來開著車,在那罵罵咧咧,“那些狗屎什麼癟三,在棚戶區那種地方,竟然還橫行霸道,窮瘋的人也欺負,那些女人也欺負。
真的是渣滓。”
“閉嘴吧。”鄭開奇無奈道。
顧東來嘴角嚅動。
鄭開奇很少這樣凶他,隻有在他思考不需要打擾的時候,或者是很憤怒的時候。
此時的鄭開奇,又憤怒,又在思考。
他再一次下定決心。
棚戶區不該這個樣子。
女兒國或許又各種各樣的自私想法,但有了女兒國這個鬆散的龐大組織,對於棚戶區來說,是件好事。
她們的根本目的,不過是活著,過得好一點,最多是衣食無憂,不會去主動欺負那些窮人,還會想方設法的製定各種有用沒用的政策維持這種局麵。
鄭開奇最終做出了決定。
“回家。”
顧東來重重踩中了油門。
車子在棲鳳居門口停下,鄭開奇卻沒回家,反而邁步進了對麵的南郊警署。
一路走到三樓的署長辦公室,一路上各種“處長好”“處長好”的阿諛奉承。
他都淺笑回應。
小關署長正在辦公室奮筆疾書,寫的專注認真,秘書就打了電話進來。
他有些煩躁,喝道:“不是說了這個時間不要打擾我麼?”
秘書有些顫音,“鄭處長來了,想見您。”
小關又怒道:“說了多少遍了,鄭處長來不用經過你們彙報,你們忘了麼?快請進來。”
鄭開奇笑嗬嗬進來,“現在是有署長的派頭了啊。”
小關大喜,道:“哥,你來了。跟他們說了多少遍,你來了直接來就行。她們就是欠罵。”
“可不能罵她們,是我要求的。
我也不敢確認,我徑直闖進來,會不會看見什麼不可描述之事。那就慘了。”
小關笑了。
他與鄭開奇相交,是被死鬼楚老三牽橋搭線。
那時鄭開奇啥也不是,南郊正經的身份都沒,在外麵搞了個什麼賺傻子錢的編外警署行動隊,就是跟老關還有楚老三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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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憑借自己的能力和組織的配合,慢慢打出了一片天。
小關是佩服他的,加上一起吃喝玩樂打麻將,是有深厚的感情基礎的。
後來老關臨終托孤,鄭開奇頂住日本人的壓力,扛住了幾次生死危局,把小關托上了南郊警署的位置。
不光如此,家裡的女性長輩們也都得到了妥帖的安置。
小關一夜成長。對鄭開奇不是言聽計從,而是一種近乎於親兄長的親近和信任。
“在乾嘛?”
“最近警署抓了不少罪犯,我挨個研究他們的犯罪心理。”小關有些不好意思,“哥,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還是有些不務正業。”
“什麼叫正業?”鄭開奇笑了,“你一個署長又不用具體操心工作內容,坐在辦公室本身就是一種威懾。
這種情況下專注於自己喜歡的東西,不是挺好麼?”
兩人聊了會天,鄭開奇直截了當,“你約一下閒淡二人,我有事找他們。”
小關自然照做,打完電話繼續喝茶。
鄭開奇幾次用過閒淡二人,但都秉承了一個前提,從來不會私自練習,從來都是通過小關。
閒淡二人是老關留給小關的,雖說自己可用,但鄭開奇明白江湖中人的底線在哪。
他從不逾越,破壞規矩。
小關無所謂,閒淡二人之所以能受其約束,也是因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