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苑裡蟬鳴陣陣,熱浪中的嘈雜讓人心生煩躁。
方婉晴眼眶紅腫,她尖聲質問,“你是知道奶奶她會這麼做吧?你為什麼不阻止?!”
文靜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聞言回神,把老太太給她的那個匣子拿出來打開,裡麵裝著一些古董首飾,還有一封信。
她把信拿出來給她。
方婉晴愣了一下,立馬拿過來打開看。
隻見信紙上,蒼老而有力的字跡刻寫著‘贖罪’二字,仿佛訴說著無儘的歉意和遺憾。
方婉晴不明白,“贖罪?贖什麼罪?”
文靜拿起匣子裡的一支點翠簪子把玩,“過年的時候,她叫我單獨過去說過話...”
時間回到大年初三的晚上。
文靜跟著傭人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院子裡不似往日那樣燈火通明,就抄手遊廊那邊亮著一盞燈,周圍環境黑漆漆的,顯得有些陰森。
傭人輕輕闔上門,腳步聲在石板地上漸行漸遠。
文靜看向燈亮的地方。
燈光下,老太太如往日那樣一身精致繁複的旗裝,一個人靠坐在抄手遊廊邊,手裡拿著魚食往池子裡撒著,微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上一次來魚池裡的錦鯉活蹦亂跳搶食吃。
這一次魚食漂浮在水麵上,死寂沉沉的。
老太太從沉思中回神,抬起手招了招,聲音在寂靜中低回,“過來。”
頭頂上的燈光將她的眼睛渲染的像兩個黑洞。
像個女鬼在索命。
更覺得陰森恐怖了。
文靜壓根兒不怕這些,大大方方走過去坐在她對麵,滿臉笑容,“怎麼不多開幾盞燈?”
老太太笑笑,臉上的褶子極為深刻,“你...是林有義的私生女?”
文靜臉上的笑僵住了,背脊一陣寒意透骨,她的眼眸流轉,慎重地回道:“林家於我有再造之恩,我就是文靜。”
老太太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又撚了一小撮魚食往水裡撒著,“不用緊張,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帶著什麼目的來方家了。”
文靜咽了咽喉頭,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聲音有些戒備,“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拆穿我?”
老太太沒有回答,而是抬頭仰望那被屋簷切割成四四方方的星空。
星光在她眼眸中閃爍,猶如暗夜中的螢火。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霍引章是不是告訴你,她不知道方寒川挪用鋼廠公款做什麼了嗎?”
文靜追問,“做什麼了?”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那起起伏伏的房簷上,“你覺得這個宅子值多少錢?”
文靜瞬間就明白了,眼神變得極為冰冷,咬牙切齒道:“就為了這座破宅子,害了林家?”
老太太的笑容帶著苦澀,淚光在眼角閃爍,“何止林家一家,這座宅子身上的命不知道有多少條....”
屋裡突然響起一個男聲,“即便是在這宅子裡活著的人,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方寒永雙手扒拉著輪椅出來。
昏黃的燈光下,他深陷的眼窩仿佛空洞的深淵,直視著文靜,語氣如同尖刀一般:“你覺得,我這麼活著,和死了有區彆嗎?”
文靜嘴唇蠕動,卻不知道說什麼。
方寒永的腿,許業讓小鬼打探過了,是當年為了護住他大哥,被人打傷了脊柱,下半身癱瘓。
她說不出什麼安慰人的話。
氣氛沉默了下來。
老太太把手裡的魚食放下,將桌上的匣子推向她,眼神示意她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