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姐的母親王姥姥做媒,雖說沒有章法可循,但是王姥姥有火眼金睛,她法眼一打量,跟透視鏡一樣,看出個一二。
不過呢,也曾有看不準的時候。
說來話長。王姥姥一起入廠招工的哥們大老李,有個兒子叫大文。大文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技校也沒考上。於是,大老李辦理了提前退休,安排兒子頂替進廠。大文老實巴交的農村孩子,從小乾農活,雖說初中畢業,但是沉默寡言,廠子裡的女工不少,但是沒有喜歡他的。
眼看著一起進廠的小夥兒都找了媳婦兒,大老李有些著急了。於是,大老李請王姥姥(年輕時稱呼王師傅)出山,幫助給兒子說個媳婦兒,“王師傅,他王姨啊,有合適的閨女,幫俺兒說說媒啊!”
“大老李,有合適的再說啊!”王姥姥答應了,但沒有把話說滿。
恰好,王姥姥有次回娘家,她小學同學大棉子的閨女娟兒初中畢業,也沒考上高中,在家裡務農,沒想去城裡打工,因為父親常年有病,農村俗稱“藥罐子”,需要費錢看病。她作為長女,隻能留在家裡,幫母親乾地裡的農活,包括洗衣做飯。她的母親則乾點針線活,趕集的時候砸縫紉機掙點零花錢。
娟兒還有個弟弟小號,後來參軍離開家鄉。因為家裡條件不好,弟弟參軍去了河南,退伍直接入贅到河南當地,給人家當了上門女婿,從此很少回來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王姥姥看著大棉子的家境,想到大老李的托付,於是跟大棉子提到大文。大棉子正愁著家裡沒個幫手,滿口答應下來。
大文跟小娟一見麵,倆人竟然能說到一起,一來二去,竟然是王家莊子中學同級不同班的初中同學,因為倆人不是一個村的,所以也沒有過交集。聊起一屆的同學來,還彼此都熟悉。說到高興處,娟兒還咯咯樂。
王姥姥一看,倆人有戲。
說實話,原本王姥姥覺得倆年輕人沒戲,本著試試看說的這門親事。大文和娟兒的相同點都內向,本以為成不了,兩個不喜歡說話的人在一起,那不“蒙倒驢”。架不住大文爹著急兒子娶媳婦兒,大棉子家又那個情況,王姥姥才出麵,撮合兩家讓兩個年輕人見一麵試試。
沒想到,兩個年輕人竟然互相看上了對方。那時是秋天,他們在村河邊的棗樹林邊互訴心聲,如絲如水的心意漸漸地泛起愛的漣漪。半年之後,兩人結了婚,還生了一個男孩,叫李小寶。
結婚前兩年,他們過得還算和睦。大文廠子下班後就騎自行車回農村的家。因為大文母親農轉非,跟著大老李搬到廠子宿舍入住了。大文索性把家安在了娟的娘家,這樣娟也能幫助母親繼續照顧父親,大文廠子忙的時候,娟兒也能有娘家人作伴。
他們一起忙家務,一起照顧兒子小寶,雖然有時會因為一些瑣事而拌嘴,但很快就和好如初。
小寶聰明可愛,給他們帶來了許多歡樂。然而,結婚幾年以後,隨著娟父親去世。娟提出不想在農村待著了,也要進城打工,希望能夠掙點錢補貼家用。大文在車間裡乾活,一個月就那麼點薪水,不夠貼補家用。娟初中畢業,肚子裡有點墨水,不甘於每天在農村看孩子、喂豬、養兔子、圍著鍋台轉。
正好縣城有家新開張的“早熟悉”飯店招服務員,娟兒一應聘就選上了,管吃管住。這是一份與人打交道的工作,麵對各種各樣的客人,娟開始感到眼花繚亂。不過,憑著她的機靈勁,很快得到領導賞識,她上學時數學成績還不錯,腦子又靈光,飯店老板讓她負責前台收銀。
在城裡工作的日子,娟見到了許多她從未見過的東西,也接觸到了不同的人和事。她開始覺得自己和大文的生活顯得有些單調和乏味。
大文為了娟,也把家搬到了城裡,在自己爹娘那個小區租了一個一居室。可是,娟已經變了。娟一周才回一次家,現在家裡主要靠大文和大文的娘幫著帶小寶。
娟每次回家,總是看不上大文,覺得他的生活太過於平淡無奇,除了說車間那點事,就是小寶。娟一點都沒興趣。酒店來的顧客都是有錢人,娟兒又負責收銀,越來越看不上大文唯唯諾諾小心翼翼,“三句踹不出一個屁”的模樣了。一周回家一次,倆人即使同床,她也不讓大文碰。
漸漸地,兩人一周見麵開始沒有話說,這使得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後來,即使每周回來一次,也分床睡。再後來,娟一個月才回家一次了。
這一切,大文都忍了。
一開始,大文覺得,可能是娟兒飯店太累了,他儘量滿足和包容娟的要求。發了工資,留點基本開銷,剩下的都交給娟。那時國營廠子效益還可以,畢竟是鐵飯碗。
然而,隨著大文廠子破產,大文下崗,整天在家裡無所事事。娟兒更加嫌棄大文了。
“真是的,還像不像個男人,天天圍著鍋台轉,怎麼賺錢養家?!”娟是越來越看不上大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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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娟兒發脾氣,大文一點脾氣也沒有。他憑借在廠子裡的鉗工手藝,開始騎個三輪車走街串巷乾點靈活
有一次,娟兒那個叫“早熟悉”的飯店下水道堵了,正巧大文在附近乾修理,娟兒給他打電話,他急急忙忙趕過來,很快就幫助疏通了廚房的下水道。本以為,他的善舉能讓娟兒回心轉意。
“修好了!”大文向前台的娟兒說。沒成想,娟看到他,故意捂著鼻子躲得遠遠的,唯恐讓飯店同事們知道他們倆是一家人。
大文長歎一聲,收拾起自己的家夥事,沒收“早熟悉”飯店的疏通維修費,騎著三輪車默默地走了。
飯店老板看著大文落寞的身影,又看看捂著鼻子的前台收銀員娟兒,指著大文離去的方向,疑惑的問到,“你們認識?”
“啊?老板,不認識!啊不,看著有點麵熟,可能是個老鄉?”娟低下頭,收拾台子上的物件,不做聲了。
“怪不得人家不收費,看來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啊?!他對你有好感?!”經理打著哈哈,他感覺娟兒跟大文有故事,但是作為生意人,“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相逢開口笑,過後不思量,人一走茶就涼,有什麼周祥不周祥?”,沒再繼續追問此事。
以後的日子,無論大文怎麼努力,也換不回娟變了的心。娟過生日,他用打零工的錢給娟買了個金戒指。放在過去,娟一定歡天喜地給他做好吃的。現如今,時尚的娟兒連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丟進了出租房的抽屜裡。
“她這是看不上咱們了,以前大文當工人,她是農民,她在村裡當然體麵。現在她進了城,見多了有錢人,看不上咱們了!”大文娘是農轉非,如今也是城裡人了,第一時間說出自己對這個兒媳婦的看法。
“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大老李罵了一句,也不知是罵自己媳婦兒,還是罵大文媳婦兒。
小寶快上小學的時候,娟兒跟常到她飯店吃飯的一位大老板好上了,那個大老板家裡有媳婦兒,娟兒明明知道,可是,麵對大老板一擲千金,出手闊綽,娟已經走進迷途,無法回頭。
大老板在外麵給娟租了房子,倆人不管不顧住在了一起。娟兒那家“早熟悉”飯店的經理都看不下去了,“娟子,這侯老板家裡可是有媳婦兒,不是大哥不提醒你啊?!”
“老板,我知道,他說對我好?”娟兒羞紅了臉,替那個人打掩護。侯老板許諾娟兒,要想辦法跟家裡婆娘離婚,帶她遠走高飛。
娟兒的老板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心裡想,“沒準娟兒,哪天看不上自己這家飯店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一個縣城,好事不傳,壞事傳千裡。娟兒跟侯老板不清不楚的事,傳到大文爹娘耳朵裡了。最後,娟兒的娘也知道了。娟兒的娘大棉子對大文很滿意,說什麼也不同意娟兒的說法。
“閨女,咱們可不能對不起老李家,再說大文那孩子,你爹有病的時候,人家可沒嫌棄咱們啊?!”
娟兒已經鬼迷了心竅,說什麼也不想跟大文過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非讓她娘跟王姥姥說,這門親事要黃了,原因是,大文那方麵不行,她守活寡,讓長輩們不要怪罪她。
“娟兒,小寶都上學了?說出去讓人笑話,可不能離婚呢?”王姥姥勸娟兒。
“王姨,我倆在一起不適合了!他不像個男人”娟想都沒想回答。
“原來你們倆不是挺好嗎?”王姥姥不死心,繼續問。
“王姨,這都什麼時代了?原來是原來,現在是現在?現在誰家不又買車又買房?看看大文那酸樣,要啥沒啥?!”娟直言不諱。
“娟啊,你公公婆婆一直幫你帶小寶,咱們可不能沒有良心啊!不管怎麼說,大文也是工人?人家當年沒嫌棄咱們農民!”王姥姥也打開窗戶說亮話。
“姨,您真的落伍了,什麼工人農民,我們年輕時就被這個迷惑了,覺得吃國庫糧當工人有麵子,可又怎麼樣?不是一樣下崗了,什麼都不是!人有本事最重要啊,姨,沒本事,坐吃山空,喝西北風啊?”沒想到過去內向的娟,進城打工這幾年,變得伶牙俐齒了。
王姥姥已經算是方圓百裡嘴好使的人,麵對娟兒話趕話,也有些無語了,“娟啊,不看增麵看佛麵,離婚在咱們老家可不太好聽啊?!你可要想好了,唾沫星子壓死人!”王姥姥搬出了老家的道德倫理。
“姨,侯老板說了,隻要離婚,帶我離開這裡!姨,您彆操心了!不管怎麼說,您做的媒,我都感激您!隻是,我跟他實在過不下去了!看見他就煩,跟個喪門星是的,這日子還怎麼過?”
娟兒是油鹽不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