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爺撇撇嘴,歎道:“唉,倒是打掃一下啊,這不是有木桶嗎,你們乾嘛把粑粑拉的滿地都是啊?自己住的地方,不打掃乾淨,能舒服嗎?”
魏三笑道:“唉呀,三爺啊,您是不知道死刑犯的痛苦,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顧不了那麼多了,打掃乾淨了又如何,不打掃又如何?活一天算一天,活一秒算一秒。”
陳三爺搖搖頭:“我不同意這個觀點。即便是赴死,咱也要走得乾乾淨淨、堂堂正正!到了下麵,也體麵。否則讓黑白無常怎麼看待你,怎麼接引你?一身騷臭,不禮貌啊!把閻王殿汙染了,你賠得起嗎?”
眾人捧腹大笑。
陳三爺正色道:“我是說真的呢。人活這一輩子,就是自己打理自己,品味是自己提升的,任何時候,不能擺爛,不能發懶,不能得過且過。不是做給彆人看,而是做給自己。這輩子為人,就得合格,至少得60分。你看那木桶就在牆角,你們非得拉在地上,就差三尺遠,就不肯過去拉。這就是人之惰性啊,能站著絕對不跑動,能坐著絕對不站著,能躺著絕對不坐著,能不動就不動,隻要有人喂飯,可以躺在床上一個月不下床,水都懶得喝,尿都懶得撒,這樣活著,和死了有啥區彆?我知道你們怕死,不想死,但你們這個狀態,已經死了。神仙也幫不了你們。”
眾人聽罷一驚:“難道三爺還有起死回生之術?”
陳三爺沒有正麵回答:“從今天開始,咱這個監舍,要搞得乾乾淨淨,不能隨便拉啊尿的,咱天天在這裡睡覺,周圍都是屎和尿,這玩意能行嗎?木桶也不倒,冒尖了,留給誰看啊?自己欣賞啊?記住:勤快、乾淨、沒有拖延症,各類神仙才會親近你。到時候,就真的峰回路轉、起死回生了!”
“明白了!”魏三慨歎,“聽君一席話,勝聽兩席話。各位兄弟都聽好了,三爺今天來了,給我們帶來了新思想、新文化、新觀念、新希望,跟著三爺學做人,肯定沒錯,哎?不對啊,三爺,您明天不就被槍決了嗎,您管這麼多閒事乾嘛?”
陳三爺微微一笑:“誰說我明天一定被槍決?我的案子還審著呢!”
眾人一愣,隨即大笑:“明白了!三爺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睡覺吧,明天打掃監舍。”
“得嘞,三爺!”
眾人躺下,呼呼睡去。
三爺累了,又是兩天兩夜沒睡了,這輩子命犯失眠,總是缺覺。
聞著屎味兒,很快進入夢鄉。
屎都餿了,鑽鼻子。
一開始,很難適應。
但45分鐘之後,味蕾和呼吸道都麻木了,就沒感覺了。
窗外的月亮怒放著月光。
明月千裡寄相思。
此刻的沈心茹正在香港。
灣仔軒尼詩道的一處宅子裡。
和四姨太、花兒、花兒的兒子、雷子住在一起。
同一片藍天,同一個月亮。
沈心茹睡不著,給孩子喂完奶後,自己走到陽台,仰望明月,無儘惆悵。
沈心茹也為人母了。
她第一次當母親,吳媽也走了,她沒經驗,有點手足無措。
幸虧花兒在身邊,花兒當過母親,知道如何應對嬰兒的生活。
包括如何抱孩子、如何給孩子喂食、喂完之後如何拍嗝、孩子哭了咋辦,都是花兒一一講解。
沈心茹身邊總是聚集著無數的貴人。
這是一代大善人的福報。
日軍攻陷上海後,杜月笙和南擎天也曾短暫避禍香港,其間,二人還專門來探望過沈心茹。
這不僅僅是陳三爺和蕉爺的麵子。
更有沈心茹自己的威望。
沈心茹的名氣太大,而且都是好名、善名——津門才女、弘一法師弟子、宋夫人盛讚“書畫雙絕”,翻譯家、書法家、美術家、金石鑒賞家。
這個女子太過優秀。
杜先生臨走前,還留下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