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你還是回蕾蕾那裡,那裡安全。”陳三爺說。
“你呢?你最近躲在哪裡?”柳爽狐疑地問。
“豆蔻山,條件不好,你暫時不能去,等我把隊伍帶過來,落腳曼穀,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再從蕾蕾那裡搬出來。”
“給我點錢。”柳爽一伸手。
“你要錢乾什麼?”
柳爽一瞪眼:“廢話!從天津出來,我身上一個大子兒沒有!”
“蕾蕾那邊又不需要你交夥食費,將來我會單獨和蕾蕾核算,你不用擔心。”
柳爽怒道:“你是不是裝傻啊?尼瑪的一跟你要錢,你就裝糊塗!跟在天津時一個德性!雞賊玩意!我不用生活啊?我不用開銷嗎?我他媽褲子都要破了,還是穿的蕾蕾的,鞋子也不合腳!”
陳三爺一笑,從懷裡掏出幾張泰銖:“給給給。”
“還有嗎?”柳爽把手伸進陳三爺衣兜裡,噌地一下掏出所有泰銖,整整一遝子,“都給我了!”
陳三爺有些不舍:“好幾千呢,你……你省著點花,鋤禾日當午……”
柳爽一怒:“這不是施舍!我也不是靠你養著!我他媽今晚陪你加班了!剛才賭桌上沒我行嗎?我又陪酒又陪笑的,這是我應得的!”
“好好好,你應得的。”
柳爽撲哧一笑,媚眼翻飛:“老板?再給點唄?我還可以再加個班,吹拉彈唱,妾身再為你舞上一曲?”
“哎?對了!”陳三爺又打斷了柳爽。
“什麼?”
“你覺得貓爺怎麼樣?孫二爺你不喜歡,貓爺應該還可以吧?肉乎乎的,白胖胖的,餓了還能當海鮮,晚上熬個湯。”
柳爽一側身,抬起腿,一腳踹過去。
陳三爺本能一擋,肘尖正好頂在柳爽腳心上。
“噝——”柳爽一撇嘴,疼得額頭滲出一層汗,“噢嗬!噝——”
陳三爺一愣:“怎麼了?”
柳爽緊咬牙關:“我被鬼子追殺逃命時,這隻腳紮了一塊玻璃,腳掌都快紮透了,剛剛愈合,估計又開口了。”
陳三爺恢複了正經:“仇我替你報了,那些日本兵,都被我殺死了。”
“花子呢?”
“她走了。”
“去哪兒?”
“不知道。”
“你為什麼不殺了她?”
“殺不殺有什麼用嗎?她本來就是求死,她回去也是死,她已心灰意冷,退出江湖。”
柳爽悵然道:“那晚,在日本領事館逃出來,我跑在曼穀的大街上,我以為我真的會死,奇怪了,在那一刻,我心裡想的人,竟然是你。”
陳三爺默然說道:“那晚,在沙猜的莊園,我知道中計時,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你。”
“陳三……”柳爽一臉愴然,“你我走到現在,你說這是注定的嗎?”
“肯定。當初見你時,是民國22年,我也想不到八年後,你我還能一同活著出現在泰國。”
“如果下輩子,我們早點相見,我們在大學裡相見,我乾淨,你不壞,你會喜歡我嗎?”
陳三爺想了想:“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不許胡說。”
“柳爽,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我一直都覺得你很好,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自己,你骨子裡並不是壞人,你也不是天生的趨炎附勢、貪圖富貴,是生活把你壓榨到了極致,你長得很美,卻恰恰出生在貧困家庭,你不服輸,你想爭口氣,你隻是想在身上來事的時候,喝口雞湯,溫暖一下自己,你隻是想穿一件不太破的衣服,以免同學鄙夷的目光如芒在背,你深愛你的父親母親,你想為他們打造一個美好的未來,你是個好女兒,好姑娘。”
柳爽的淚水無聲滑落:“原來,我說的話你都記得。”
“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你的苦難就是我的苦難,就是玫瑰的苦難,是天下所有貧困且有自尊心的人的共同苦難,貧窮不值得讚揚,苦難不值得包裝,當身後背著孩子的母親,五更天就備好食材,沿街擺攤時,我看到的不是人生勵誌,而是苦難。我們不需要心靈雞湯,我們需要實實在在的生活,苦難不值得歌頌,所以我要創造一個金錢帝國,幫助一切能幫到的人。”
柳爽潸然淚下:“明白了。”
陳三爺從懷裡掏出一個手帕,遞過去。
柳爽接過來,破涕為笑:“臟不臟啊?”
“我沒用它擦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