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指尖捏著薄薄幾頁紙,古董瓷器清單被他反複摩挲過,紙張邊緣微微起了毛邊。這清單在燈光下泛著淡黃,透著一股歲月沉澱的味兒。他雙手遞到耿老麵前時,對方花白的眉毛動了動,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像老貓聞到了耗子味兒。
“耿老,麻煩您了。”陳陽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幾分鄭重。
耿老接過清單時,乾枯的手指在紙麵上輕輕劃過,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點點頭,將清單仔細疊好放進隨身的文件袋裡。
“放心,一定親手交到馮·霍恩海姆夫人手上。”耿老的聲音沙啞,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陳陽站在機場大廳,目送耿老轉身離去,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裡盤算著馮·霍恩海姆夫人抵達華夏的具體時間,回頭跟陳陽擺擺手,轉身向裡麵走去。
與此同時,振豐的黑色轎車引擎聲由遠及近,在電子廠門外戛然而止。兩人一前一後下車,振豐皮鞋碾過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響。刀疤扯了扯襯衫領口,露出鎖骨處猙獰的舊疤,他抹了把額頭的汗,瞥見振豐正對著後視鏡一絲不苟地整理衣領。
“瘋子哥,你說陳老板他爹找咱啥事兒啊?”刀疤聲音壓低,帶著幾分忐忑。
振豐手指撫過後視鏡裡自己微微發皺的襯衫,鏡中刀疤那張布滿疤痕的臉顯得格外刺眼。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滾動,最終隻是輕輕搖頭。
“不知道。”他聲音低沉,帶著慣有的冷靜,“但陳老板讓咱乾啥,咱就乾啥。”
刀疤撇撇嘴,手不自覺地摸向後腰裡的匕首——這是他的習慣,緊張時總想握著點什麼。他偷偷瞄了眼振豐,見對方神色如常,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振豐穿著一件印花襯衫,花紋是那種流行的大朵牡丹,顏色豔麗得像是要從布料上跳出來似的,領口隨意地敞開著,露出胸前古銅色的皮膚。一條小拇指粗的金項鏈就這麼張揚地掛在脖子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鏈子上還掛著一個金色的佛頭吊墜,隨著他走路的節奏輕微擺動。
刀疤則是一身黑色緊身t恤,布料緊貼著他結實的身軀,勾勒出胸肌和腹肌的輪廓。他的雙臂肌肉發達,青筋暴起,右臂上隱約露出一隻張牙舞爪的猛虎頭,虎眼炯炯有神,仿佛要從皮膚上撲出來一般。
兩人身後跟著三名小弟,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穿著各色t恤和牛仔褲,雖然努力想要模仿老大們的氣勢,但還是缺少了振豐和刀疤的氣勢。他們走到廠子門口時,門口值班的保衛王剛正端著搪瓷茶缸喝茶,一眼瞟見這幾個人,茶水差點沒噴出來。
王剛趕緊放下茶缸,衝著保衛室大喊一聲:“老李!老張!快出來!”
聲音裡帶著明顯的緊張,很快從保衛室裡走出來三四名保衛人員,都是二十多歲的男子,雖然身材不算魁梧,但多年的保衛工作讓他們養成了警覺的習慣。他們站成一排,緊緊盯著振豐等人,眼神中既有戒備也有好奇,不知道這些明顯不是善茬的人來廠裡要乾什麼。
振豐看出了保衛們的緊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慢悠悠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包中華煙,抽出一支點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才開口說道:“彆緊張,我們是來找陳廠長的,他找我們來的,說有正事。”
聽說是來找陳廠長的,保衛們麵麵相覷,王剛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了座機電話,撥通了陳國華辦公室的號碼。電話裡陳國華的聲音傳來,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讓保衛們放行了。
二人帶著幾名小弟穿過廠區,他們的腳步聲在水泥地上清脆地響著,與車間裡傳出的流水線轟鳴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機器的運轉聲單調而持續,像是某種工業時代的背景音樂,偶爾夾雜著工人們的交談聲和工具碰撞的聲音。透過車間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工人們穿著統一的藍色工作服,戴著防護帽,在各自的崗位上機械地重複著手中的活計,動作熟練而麻木。
所到之處,正在工作的工人們紛紛側目觀望,眼中帶著好奇和恐懼的混合情緒,但很快又迅速低下頭去繼續手上的工作,生怕與這些看起來就不是善茬的人有任何眼神接觸,害怕會招惹什麼麻煩。有些膽小的女工甚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緊緊抓著手中的零件。
廠長辦公室坐落在廠區最裡側一棟老式的四層紅磚小樓上,樓下是會議室和接待室,樓上是各個科室辦公室,陳國華的辦公室,在最頂層。振豐抬頭看了看這棟樓,然後回頭示意幾名小弟們就在樓下等著,不要跟上來,自己和刀疤沿著樓梯上了二樓。
樓梯的扶手是木製的,已經被無數雙手磨得光滑發亮。二樓走廊裡很安靜,隻有他們兩人的腳步聲在回響。走到辦公室門前,振豐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輕輕敲了敲門。
聽到“請進”的聲音後,振豐推門而入,隻見陳國華正坐在辦公桌後麵,專心致誌地看著一份文件,桌上還攤開著幾份報表和一些技術資料。辦公室裡彌漫著淡淡的茶香和紙張的味道,顯得很是安靜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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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振豐和刀疤二人進來,陳國華摘下老花鏡,站起身,笑嗬嗬招呼兩人進來。
“陳叔。”振豐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緊張,平時在外麵那股子囂張勁兒蕩然無存。
“陳叔好。”刀疤也跟著開口,聲音比平常低了好幾度。
兩人幾乎是同時說出這句話,像是商量好的一樣。振豐下意識地把胸前的金項鏈往衣服裡塞了塞,生怕太過招搖。刀疤則悄悄把短袖往下拉,想遮住手臂上那個張牙舞爪的老虎頭紋身。
陳國華看到兩人拘謹的樣子,心中暗笑。這兩個在外麵威風八麵的混子,在自己麵前卻像個聽話的學生。
“來了啊。”陳國華的聲音溫和,帶著長輩特有的慈祥。
“坐吧,彆客氣。”他笑著指了指辦公室裡那張棕色的皮沙發。
沙發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皮麵有些磨損,但收拾得很乾淨。陳國華的手勢很自然,就像在招呼自家孩子一樣。振豐和刀疤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緊張。兩人小心翼翼地走向沙發,生怕弄出太大動靜。
“先喝口水,不過我這裡可沒有啤酒、飲料,隻有白開水,要不要放點茶葉?喝的習慣不?”陳國華一邊問,一邊已經開始給兩人倒水。。
熱水嘩啦啦地流進杯子裡,在安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清晰。陳國華的動作很熟練,顯然經常這樣招待客人。